她不喜欢这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墨邪将吕蒙领到一处阁楼,自己取酒去了。
不一会儿,墨邪便提了两壶酒回来,塞给了吕蒙一壶。
吕蒙开口道:“你……”
“这酒味道还不错吧,但我还是想念北漠的马奶酒。”
“你……”
“不用担心,我来过许多次,此处没有主人,而且这阁楼风景是最好的,能看到整个皇宫。对了,你想说什么?”她连续喝了几口酒,晕乎乎的,眨着冰蓝色的大眼睛,迷迷糊糊的,得亏她说这些话竟逻辑畅通,没有回转不过来的样子。
吕蒙摇摇头,轻而易举的取走墨邪手上的酒壶,一拎之下,啼笑皆非,他见她豪迈的喝酒还以为酒量非凡,哪知道这酒没减多少。
冰蓝的眸子醉意朦胧,蒙了层雾气,化去了眼里带的凶狠,她高歌道:“若需有酒醉今朝,哪管明日杀头事。”
吕蒙撇撇嘴抱怨道:“你来将她拖走,免得她将我这阁楼弄脏。”
听他之意,这个楼竟然是他的,这天下还有更好笑的事情吗?
小偷带着主人跑到主人自己的地方请主人喝酒,不过这世上大多才子佳人的话本上有这样的桥段,虽然他们算得上是话本里面的才子佳人,可是他们之间却没什么情谊,不过是听人之语罢了。
他低声笑了笑,这算是个意外收获,偷喝他酒的小老鼠逮住了,逮住是逮住了,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她是那人的妃子。
那人很快就出现。
白兆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动未动,反是开口提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他问:“今日见她印象如何?”
吕蒙回想起今天所见种种,斟酌半天开口道:“她是草原上生养出来的少见的狼一样的女子,凶狠,冷静。”
却为情爱甘愿放弃自由。
可惜了。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他与白兆明是朋友,更是君臣。
“所以她在北漠有一个尊称。”白兆明只是稍稍一提,打横抱起墨邪下了阁楼。
“咳咳咳,什么尊称?”吕蒙趴在栏杆上,边咳边追问道。
“你说呢?”
“莫不是狼王?”
吕蒙随意猜测,反手提起一个酒壶直往口里灌,酒液打湿鹤氅滴落在地上,他突然大笑,将酒一摔,昏昏沉沉倒在地上睡去。
白兆明听见了响声,下了楼,吩咐身边的暗卫,等他喝醉了,将他带回去。
吕蒙的身体不好,本来不应该喝酒的,但是,他那个身体喝些酒也没有什么关系,还可以为他止痛。
这些年来,只要他活着一日,身体上便像被刮骨钢刀日日刮蹭着,痛苦不堪,唯独喝酒能够让他暂时摒却疼痛。
是以,白兆明尽管知道吕蒙喝酒不好,却也只能容忍他喝酒,甚至还建了一个阁楼,在阁楼里装满了酒,会任他挥霍。
墨邪醒来时,天蒙蒙亮。
宿醉带来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如同有人拿了一把大锤不停地敲打头。
然而,这些时日来,他经常喝醉,对这种宿醉感已经很是熟悉,虽然疼痛,却还可以勉力支撑。
看着眼前并不熟悉的场景,墨邪捂头起身,走出门,便看见白兆明神情专注的批改奏折。
一时间,墨邪想起第一次看见白兆明的场景。
那个时候,即使他被溅的满脸血污,脸上冷漠的没有丝毫变化,神情也是这般专注。
一年前,她听闻寒国皇帝亲上战场,一心想要尽快结束战事的她,不曾听从劝阻,执意设下种种计谋,不惜以自己为饵。
谁知并未引来寒国皇帝,反是逼得一名乌甲红袍的年轻将士率三百人追出,明明平行谷那么有利的地形,明明那里共计三千骑兵,硬生生的只逃回了一千多人。
为了断后,她领了三百人对上。
她对上的正是领头的乌甲红袍的年轻将士,没想到她和他打了个平手,甚至略略处于下风,要知道她可是北漠的第一勇士,她心有不甘,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号角声,她吹了一声口哨,领着兵齐齐离开,临走之前,她给了他一刀。
第二次见面,是在山谷,他囚禁了她。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他是寒国的帝王,早知道的话早就把他杀了,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
不过说这些已经晚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倘若再杀他的话,只会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说实话,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她对于这年轻小将军还是很是佩服的,在战场上,能和她棋逢对手的,没有几个。
“你醒了?”
温润男声打断墨邪的沉思。
墨邪点点头,想了想,道了一声谢。
“你的重华宫让烟儿毁了,修好之前你暂且住这儿。”
“不用,我去吕蒙那儿住。”
墨邪下意识的拒绝,不知为何,她不想和白兆明呆在同一个地方,她总是有一种来源于内心的恐惧,仿佛她和他太过靠近的话,会在很久以后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墨邪,你弄错了两件事,第一,刚刚是命令不是请求;第二,你是朕的妃子,朕不希望民间流传出什么不利于皇家的传言。”
白兆明仍是一派温润,这话里透出的强硬毋庸置疑。
墨邪想了想,觉得白兆明说的话极有道理,她现在毕竟是他的妃子,去和别的男子住在一起,倘若传了出去,岂不是惹来天下笑话。
她刚刚的想法确实是要不得的。
她很多时候并非蠢笨,而是没有想到那一层罢了。
墨邪无所谓的答应:“是。”
因为大多数时候,她无事可做,打发时间的手段寥寥无几,索性便支着头看白兆明批改奏折。
一时房内无话。
只是看着白兆明温润的侧脸,她默然想起一句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
她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样一句诗,在她印象里,她好像从来没有学习过这样的诗句。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是说不定的,因为她失去了记忆,谁知道她在失去的记忆中是否学过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