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冥二战后的第八百年里,漓江生了一场小病。
这病在人界有个俗名,叫做风寒,发作起来不会吐血,不会生疮,不会身体疼痛,也不会断手掉头。
漓江只是浑身冒汗,脑子热的能煎煎饼。
她翻阅古籍查到,凡人都是通过熬煮防风草来抵御风寒。
当天夜里,她给自己裹了一件小袄,削了一根木棍拐杖,就踏着夜色出冥,上青要山采防风草了。
她路过漫天星河璀璨的湖泊,想起了煞煞,路过万家人间灯火的时候,也想起了煞煞。
以前,她无论去到哪里,生了多大的病,意志如何的消沉了,身边都有一只肥糯糯的小刺猬陪她说话。这只刺猬有时候很没有眼力见,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还经常会意错重点,可每每这个时候,她就可以将它折腾一顿出气。最后烦恼事也过了,她的心情也舒坦了,煞煞则气鼓鼓的变成一支簪子,要等她用好吃的贿赂,才能消气。
可是现在……她身上发着高热,看见了好看的景致,没有人分享,身上过分难受,也没有人安慰……
她真的觉得……很寂寞。
……
青要山上,杂草丛生,还有荆棘,还有野兽,还有避光的巨树。
漓江在丛林间跌跌撞撞的爬着,意识也开始时而清明,时而迷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本可以派她的鬼王到人界拔草的,她以为……这不过就是个不足挂齿的小病而已……
天上开始下起了暴雨,浇在她的身上,忽冷忽热的;小袄被雨打湿,挂在身上,也愈发沉重。她捏诀挡雨,身上烫的似火烤,渐渐的……她失去了意识。
待再次醒来,漓江躺在了一个山洞的里,她的面前燃着一堆的木柴,身上的衣服被火烤干,脑袋也不那么滚烫了。
“你醒了?”一个少女抱柴进来,施术将淋了雨的柴烤干,放在地上,又随手挑了两根粗些的,丢进火堆里头。
“你不是人?”漓江问。
“我是人参仙,自然不是人。”那少女落落大方道:“姐姐,你发了高烧,烧到差点就引天雷把身旁的树给劈着火了。幸好我及时发现,救了你。”
“嗯,大恩不言谢。”漓江坐到火堆前,靠着火道:“你怎么不猎一只山鸡什么的?干烤火,不饿吗?”
“姐姐……我救了你,我觉得言不言谢,你应该问问我的意思吧?”少女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眸,难以置信的看向漓江。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谢礼?”漓江问。
“我想去冥界,但是我不认路,你得帮我。”那少女道。
“你死了,就可以去到冥界了。”话罢,漓江递给那少女一把刀:“这天上地下,若不是被下了死手死成渣渣的,无论是魔是妖,亦或是仙,死了都能去到冥界。”
“我……可是,我想活着去到冥界。”少女坚定道。
“你去冥界干嘛?”漓江问。
“去拜冥司女帝为师父。”少女答。
漓江被口水一噎,喑哑着嗓音问:“你拜她做什么?学香道?”
“我想孝敬她老人家。”少女又道。
“孝敬?”漓江挑眉。
“我的心上人,被天君惩罚,囚禁在了一个满是妖怪的地方。那些妖怪日日来啃噬他的血肉,吸食他的修为和精血。可是他是仙人之躯,死不了,被啃噬的肉隔天又会被长出来。我见他日日那样受苦,于心不忍,想要帮助他。”少女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篝火,继续道:“在我还是一只小人参精的时候,被天上的女仙欺负,差点就死掉了。是他救了我,还温柔的将我送到肥沃的土壤里将养。他后来受刑的时候,我陪着他,给他采雨露喝,打野兔吃……他明明都狼狈成那个样子了,见我看他心疼红眼,他还会逞强笑着揉我的头,安慰我他死不了。”
话及此处,那个人参少女又落泪了,一滴滴的泪掉落在了地上,化成一颗颗红艳艳的人参果。
漓江捂着自己饿的干瘪的肚皮,两眼放光的捡着地上的红色人参果,不知不觉,已经囤积了一抔。她开心的抽出兜里的绢帕,擦干净一颗,塞进嘴里一颗。
甜甜水水的,很是好吃。
“他那样如圭美玉堆砌起来的神君,过了晌午,就会被那些妖兽啃噬成一副血色的白骨架子,午夜子时过后,血肉才能长好。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见他这样,却无能为力。毕竟,我只是一只没用的人参仙。”
红果还在簌簌的掉落。
漓江捡的欢快,吃的也兴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