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王妃几步走到锦初面前,仔细看着她的脸色,问道:“何时肠胃不适的?”
“这两日都不太好,今日更重一些,午间就不愿吃荤腥的。”
锦初依然低着身子,说到这里,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顿时也顾不得再难受,直直抬头望向了杜王妃,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和不确定。
这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作为母亲的杜王妃当下就变了脸色,甚至都顾不得饭后再说,直接对着赵妈妈吩咐:“去请府医来!”
“母妃,我不要紧,今日是设宴招待两位表弟的,莫要因此坏了大家的兴致。”
话虽这般说着,可锦初心里却似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一方面,心底那股强烈的好奇,驱使她恨不得立刻知晓事情是否真如自己所料;另一方面,理智又在不断提醒她,总归不该在这热闹的宴席上,这般急切行事,影响了宴席的融洽氛围。
杜王妃却是大手一挥,笑道:“不打紧,你两位表弟也不是外人,你们吃你们的,我带阿锦进里面略歇一歇,待到府医来了,看看就安心了。”
杜王妃这话虽是说得轻松,熟知她脾性的几人却都心底诧异起来。
尤其是宿承安,直觉母妃对于阿锦这肠胃不适的反应,显得有些过分关切了,那紧张的态度,使得他不禁心生疑窦,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若不是肠胃不适的话,那会是什么呢?又是什么能使得母妃这般紧张阿锦?
骤然一个念头袭上心头,不会吧?!!
素来沉稳的青年当下愣住,半晌,他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牢牢锁住自己的妻子,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疑惑,那探寻的眼神好似要将她看穿。
接收到宿承安饱含疑问的目光,锦初心头一虚,忙不迭的借着难受的样子撇过身子重新低下脑袋,只装出一副依然不适的模样,避开了青年那关心中带着质疑的目光。
锦初虽是低着头,心里却也在叫苦不迭。
有谁是像她这般辛苦的?
正头的夫妻,想要个孩子还得哄着骗着,搞得自己像个外出偷腥的一般。
今日若不是有孕的话,她还能理直气壮的面对宿承安,若真是孩子上身的话,那她可怎么去跟宿承安交代啊?
当初可是她信誓旦旦的哄着这男人成就好事的,若真是此番有了孩子,等下宿承安的脸色也不知会怎样?
想到这里,锦初不由偷眼去看身旁的青年,却正好与青年晦暗不明的眸色对了个正着,当下她又赶紧侧目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望着小妻子这明显心虚的姿态,宿承安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虽是个男子,不如女子那么细心,却也不是个傻子。
这一刻,他心下默默的祈祷,希望真的是阿锦吃坏肚子了吧!
杜王妃拉起锦初朝着卧室去了,屋子里只留下四个大男人继续吃酒,定北王面不改色的招待着于讷,于敏继续饮酒,唯独宿承安却是端着酒杯,魂不守舍的凝眉望着锦初离去的方向。
“逸之,你回来之时,你外祖和舅舅舅母情况如何?”定北王端着酒杯,关心问道。
“哦,都好,都好。”
宿承安下意识回答,却见定北王目光冷冷的望着自己,脸上明显带了不满之色。
他忙收起心思,回想下父王刚问的话,遂又清了清嗓子回道:“我走之前已将舅父舅母带出京城,杜家现下就只剩下外祖父,外祖母二人在府里了。”
于讷于敏本还带笑的眼神,因着这句话,一下子就黯淡下来。
定北王声音中带着薄斥:“那你就不劝劝两位老人家,就将她们都留在府里了吗?”
宿承安苦笑一声,无奈说道:“我本想将两位老人家也移出京城,可是外祖父与外祖母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京,只说自己年事已高,身子病弱,受不住路上颠簸,一把老骨头就守着宅院了此终年了。”
“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就托了李大夫每日里上门探看两位老人家,同时也吩咐留在杜家的青桓,青岳时时护在两位老人跟前,若局势不对,神佑要发难杜家的时候,定要第一时间就将两位老人带出京城。”
宿承安心里也不好受,那可是他的亲外祖!
在年事已高,身子病弱,本应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要为了子孙们硬撑着留在京城,为孩子们做出最后的贡献。
定北王还欲再说几句,却被心思通透的于讷出言拦下:“姑丈,莫要再苛责表兄了!表兄为我杜家殚精竭虑、倾尽全力,此番我们能安然脱身,祖父祖母已然深感欣慰,断不会对表兄有丝毫埋怨。况且祖父祖母向来深明大义、主意笃定,他们态度坚决,表兄身为晚辈,实难违逆。”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你祖父祖母年事已高、白发苍苍,却被困于府中,在那神佑的监视之下艰难度日,姑丈我这心中便如刀绞般,满是悲戚与自责。”
定北王神色黯然,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歉疚,声音也不自觉地低沉下去,透着无奈与哀伤。
“姑丈万不可这般自苦。”
于敏脸上露出怀念之色,低声说道:“在家时,祖父祖母时常念及您与表兄的功绩与抱负。如今天下局势波谲云诡,朝堂混乱不堪,您二位皆是心怀苍生、志在匡扶社稷之人。”
“为了万千黎庶百姓,莫说我杜家这一点牺牲,便是再多家族有所付出,在关键时刻,也当果决抉择。祖父祖母对您和表兄期望甚高,盼二位勇往直前,莫要因身后些许牺牲,扰乱了既定计划,进而贻误天下大局 。”
“好好,杜家家风德厚流光,守正自持,才养出了你们这样一对清朗正气的好青年。日后,就在姑丈这边做事,将来也好帮你们表兄分忧。”
定北王抚着胡须,对这两位内侄儿生出几分满意。
于讷,于敏快速交换一个眼神,随即再次对着定北王恭敬道谢。
一阵脚步声传来,府医背着药箱在赵妈妈的带领下,朝着杜王妃和锦初所在之处而去。
宿承安方才平静的心绪,顿时再次被提了起来。
他看似在陪着客人,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却见里边猛地传来杜王妃带着惊喜的声音:“可真?”
片刻后,杜王妃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一双美目璀璨明亮,她望着宿承安笑得慈祥。
“逸之,你终于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