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同病房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冯雪芝还是没有任何要生的迹象,她每天都在自责中度过。
人家都是肚子疼了才来医院,她可倒好,早早住进来,等着生孩子,真的比坐牢还难受。
冯雪莹偷偷找过好几次医生了,得到了答复都是“正常,耐心等着。”
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早上,冯雪芝感觉肚子有了坠痛感,并且一阵一阵的。
医生给她检查后,让她先在病房等待,一会进产房。
刚开始痛感的间隔时间比较长,冯雪芝可以忍,痛感过去时,她还能正常说话。
没一会儿,她就疼得没法说话了,衣服被汗打湿了,头发全部贴着头皮,像刚洗过一样。
冯雪莹说些无关的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生孩子的痛她知道,每个母亲都得走这一遭。
林加善第一次见女人生孩子,他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看着冯雪芝因疼痛而扭曲的脸,总觉得她随时可能出事。
冯雪芝叫出了声音,她不是单纯的肚子疼,已经感觉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疼,反正就是身体的一部分都疼到了心里。
林加善头上的汗也不停地往下滴,他比冯雪芝还紧张。
冯雪芝叫喊着,被医生推进了产房。
产房门一关,把林加善和冯雪莹挡在外面,他们只能听到冯雪芝一声比一声高的叫喊声。
林加善两腿发软,他蹲在产房门口,小声嘀咕,“不是生孩子吗?怎么还推进去了?这是要做手术吗?”
他不知道医院里生孩子是这样的,以为冯雪芝出了什么大问题,才被推进去了。
“没事,你放心,生孩子都这样的。”冯雪莹安慰他。
还做手术,如果真能做手术倒好了,可惜小地方还没有剖腹产手术。她早就向医生打听过了,倒胎也是顺产,风险还是比较大的。
她靠墙站着,双手紧紧地攥着,姐姐每叫一声,都钻进了她的心里,真的感同身受。
关键这不是普通的生孩子,臀位顺产就伴随着各种不确定性,危险随时随地发生。
她表面保持着镇定,心里一遍遍地在为姐姐祈祷,希望这一次能度过难关,母女平安。
不知在外面等了多长时间,终于听到了里面婴儿的啼哭声。
冯雪莹紧缩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看来是生了。
那扇门开了,护士抱着一个婴儿出来了,“女孩四斤八两,母女平安。”
林加善一骨碌站起来,跑到护士跟前,傻傻地看着孩子,“母女平安,母女平安好。”
护士要把孩子给他,可他怎么伸手都不对,完全就无从下手。护士没有耐心等,看他两手直直地伸着,就把孩子一放,转身走了。
孩子在他手上,他依然就那么平托着,不知道往自己的身体上靠。
冯雪莹赶快跑过来,在一旁防着,生怕他把孩子掉下去了,“你这哪是抱孩子?分明就是托孩子。”
“我,我不会,不知道该怎么抱。”
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冯雪莹实在不放心,就把孩子接过来,抱到了病房里。
林加善跟在她后面,木木地走着。他预想过做父亲的激动和喜悦,可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在产房外的惊吓,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就要抱着那个难看的孩子,而雪芝到底怎么样,连人都没见到,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又过了半小时,冯雪芝才被送回了病房。
她一见到林加善和冯雪莹,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林加善不知所措地为她擦拭泪水,冯雪莹轻轻地握着姐姐的手。
这个时代的人结婚都早,男人只管做男人,像生孩子这种事,一般都是婆婆在操持。这就导致很多人虽然当了爹,但并未真正经历这些。
林加善亲自陪媳妇生孩子,还第一次抱了孩子,他一定比很多人更会做父亲。
刚躺好,冯雪芝就想看孩子。
冯雪莹把孩子抱给她,她把那个小人儿搂在臂弯里,脸颊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柔柔嫩嫩小脸。
就这一下,冯雪芝就泪流满面。眼前的小粉团,她拼了命换来的,母女俩共同生活了十个月,分开后她是失落的,也是幸福的。
林加善不解地看着她,“别哭啊,都挺好的。”
冯雪莹却无比理解,姐姐此刻流的泪,一定是幸福的泪水。
母亲对孩子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她们曾经是一体,要不说“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的肉”。
所以,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是不需要培养的,她们早就朝夕相处过十个月。
孩子作为母亲身体的一部分,她们感受过彼此的心跳,也分享过对方的所有喜怒哀乐。
冯雪芝把孩子放在身边,一刻也不想撒手,她满脸骄傲地说:“看我的小丫头多漂亮!”
“我怎么看不出来,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一样。”林加善在一旁泼凉水。
“你胡说什么,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冯雪芝瞪了他一眼。
“刚生出来都这样,长长就好看了。”冯雪莹赶快打岔。
一个刚生完孩子,全身上下的母性,恨不得觉得她生的是全世界最漂亮,全地球最聪明的孩子。容不得别人说孩子半句不好。
另一个刚做了父亲,对父亲的概念一无所知。不过多了个不太好看的孩子而已,他在孩子身上没有付出什么,所以还没有建立起真正的感情。
冯雪莹可不想看着他们因此闹不愉快,就指使林加善去打水了。
“姐,辛苦了!”她强忍着泪说道。
“雪莹,多亏了你。”雪芝再次哽咽了,在艰难的生产过程中,她听到了医生们的话。
孩子出生后,医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恭喜你”,而是“幸亏你来了医院”。
听到医生的话,她才真正地后怕,如果当初不是雪莹坚持,真不知她们母女俩还能不能活着。
冯雪芝拍了拍姐姐的手,转过头去抹着泪。姐妹俩之间,说什么都是多余,大家彼此明了就行。
看着她们母女俩好好地躺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