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成了一群失控的疯狂野兽,朝着卡车疯狂攀爬。
一时间,房车四周传来此起彼伏、叮铃咣铛的敲击声,就连地板都在这剧烈的冲击下微微震动。
古川听到车顶传来令人心惊的碎裂声,脸色顿时黑透了。
太!阳!能!板!
他怒火中烧,迅速拿了几颗闪光震撼弹,猛地拉开窗户,毫不犹豫地挥出重拳,打断了敲击窗户之人的鼻梁骨。
紧接着,他拔出炸弹的保险销,将炸弹狠狠抛出窗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拉上窗户,大声喝道:“闭眼!”
“砰!砰!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强烈的光芒瞬间将附近区域照得亮如白昼,陷入死寂。
嗡 ——
齐绪耳朵一阵嗡鸣,即便隔着紧闭的眼皮,都能感受到强光带来的刺激。
他此刻只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次元,眼前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齐绪头脑犯晕,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驾驶座滑落在地,拼命地揉眼睛,捅耳朵,浑身上下都透着说不出的难受。
十多分钟过去了,外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些人直接被巨大的声响震晕过去,有些人则愣愣地站在原地,表情呆滞,宛如失去了灵魂。
“继续砸啊!”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怒喝声朦朦胧胧,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几分浑浊感。
“砸!别让他们跑了!砸啊!”
这声音再次响起,人们互相看着对方不断开合的嘴巴,渐渐地,思绪愈发清晰,短暂性的失聪终于得到了恢复。
“使劲给我砸!弄死他们!”
场面瞬间又陷入了癫狂,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更加狰狞恐怖。
一想到车里的人居然敢扔炸弹,想要炸死他们,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斧头、锤子、菜刀等各种工具疯狂砍向钢铁房车,劈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纹。
齐绪无法保持淡定,不管不顾地发动车子,加足马力后退。
然而,人群因饥饿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潜力,几十吨重的房车竟被他们齐心协力地顶住了!
钢铁房车失去了轮胎的支撑,轮毂直接与地面紧密接触,承受着车辆、物资以及攀爬人群的全部重量。
在巨大的重压下,轮毂逐渐变形,扁平化。
车子戛然而止,死死地钉在了地上,再也移动不了半分。
“把车掀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指挥,于是,他们开始疯狂地推动车子,房车被推得摇摇晃晃,吱呀作响。
古川见状,立刻又准备丢雷。
他再次拉开窗户,可这一次,外面多了许多人。
他们迅速地伸入数条胳膊,踩着同伴的背,把窗口堵得严严实实,拼命地推搡古川。
脏污的袖口在车灯的映照下,黑得油光发亮,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
他们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地抓住古川的双臂,充满泥垢的长指甲发狠地抓挠,恨不得要将古川的手臂撕碎。
古川强忍着剧痛,与这群人展开激烈的推搡。
他的手背多了好几道血印和牙印,不知是谁耍起了阴招,使劲往古川的指甲缝里戳了一根钉子。
“嘶!” 古川倏然发出抽气,闪光弹随之从掌心滑落。
他脸色铁青的捂住手指,极其缓慢地拔出那根长钉,鲜血顿时如泉涌般止不住地往外喷。
十指连心的剧痛,让从小练拳挨打、历经无数伤痛的古川都忍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飙飞。
“呜。”他哽咽了一声,捧着鲜血淋漓的手,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哭个屁。”许弘文推开古川,手握掌上喷火枪,望着堵得密不透风的窗口。
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了古川的阻拦,人群应该能够一拥而入。
可是,那些人用脸、胳膊、腿、背,甚至是屁股,各种身体部位将窗口堵得严严实实,争先恐后,谁都无法进入车内,全部掺搅在一团,挤压到变了形,却无人喊痛。
许弘文盯着嘶吼咆哮的大嘴,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人,还是寄生者……
他果断地呲出蓝色火焰,对准那团蠕动的肉灼烧。
“啊啊啊啊!妈的!!”
“艹你妈!你给老子等着!!”
“狗崽子,老子进去就弄死你!”
许弘文听到这些怒骂,好似如梦初醒。
是人。
就在这时,一名婴儿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烧死吧!给!烧!”
“哇 ——” 婴儿嚎啕大哭,脸蛋肉眼可见的红温。
“哇哇 —— 哇 ——!!!”
婴儿的哭声愈发凄厉,许弘文略显仓促地垂下手臂,下一秒,婴儿就被人从窗口抛了进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
对方的身体软软小小的,声音嘶哑,哭嚎的嘴里没有一颗牙齿,舌头上还粘着淡白色的奶渍。
许弘文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次,他真的做不到。
许弘文无奈地看向齐绪,后者同样一脸纠结,只是,那纠结的神情一瞬即逝。
“给我。” 齐绪抬起双臂。
许弘文:“你要干什么。”
齐绪:“干正确的事。”
许弘文紧紧抿住嘴,不说话,也不动。
二人都心知肚明,婴儿便是开门砖,用来试探他们的底线和人性。
心软,也意味着为狂暴的饥民们亲手开了门。
许弘文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孩子,眉头紧锁,不由得攥起拳头。
他已经杀了不少人,算都算不清。
外出救援时遇到过被寄生的孕妇,幼童,他都能干脆地处理掉。
哪怕没被寄生,只要卧床不起,他也能硬着心一并处理。
可这是健健康康的,活生生的,没有任何人性的丑恶,没有伤害过他,被他抱在怀里的生命。
许弘文甚至能感受到婴儿的体温、每一次的呼吸、身体的起伏......
有一瞬间,他想让齐绪也过来抱抱,感受一下。
但他不敢,他知道齐绪在想什么,他也清楚什么都打动不了他。
在那人心里,自己是第一位,一切都得靠后排。
许弘文没有比现在更痛恨自己了解齐绪,他宁愿像古川那样,大脑都是水,傻逼似的把孩子交给齐绪,然后睁着清澈愚蠢的眼神等待对方提出两全且完美的解决方案。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以震惊的表情看着齐绪泯灭一条生命,他就可以把罪恶全部推到那个人的头上,由对方自己承担,而他没有一点负罪感。
可现实是残酷的,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最终结果无论是不是他杀的,把婴儿交给齐绪的那一刻,同样是刽子手。
“许弘文。”
催命般的冰冷声音再次响起。
齐绪语气平淡:“给我。”
许弘文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依旧未动。
“哎!” 急促的惊呼打破僵局。
古川连忙伸出血淋淋的双掌,用力护住那个被硬塞进来、身体扭曲的孩童。
他卯足了劲为其隔开一处空挡,让五六岁的女童得以顺利进入车厢。
“呜呜呜……” 女童哭着捂住蹭破皮的脸颊,一行鼻血顺着她的鼻子缓缓流出。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不哭不哭。” 古川连声安抚。
“哥哥....” 小宇惊恐地拽住古川的衣角,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口。
又一个年幼的孩子像垃圾一样被人扔了进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只有三四岁,摔疼了,也不哭,呆愣的爬起来揉着屁股,好奇张望。
然后,又一个……
“杀吧!把小孩全杀了!不然就他妈的分物资!”
“小玲!别他妈哭,去拿东西!”
“图图!拿水拿肉!”
震耳欲聋的嘶吼在车厢内久久回荡,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而沉重。
许弘文坐在装了武器和防护的物资箱上,让懵懵懂懂的幼童们去拿别的,轻轻摇晃着婴儿哄着。
其余的,无可奈何。
一箱一箱的吃喝如流水般送出窗口,拥挤的车厢逐渐变得空旷。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孩童们被大人们高高举起,一个接一个地从窗口不断往里摔,然后,带着食物去找喜笑颜开的父母……
气氛犹如阴云笼罩,令人窒息。
“齐绪....”古川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所谓,他不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分出去。
他其实,并不大方....
“齐绪....”古川尾调发抖。
齐绪望着古川快急哭的脸:“杀。”
古川噤了声,脸皮颤动不止,嘴巴下巴都在哆嗦。
齐绪:“我杀,武器给我。”
“不行!”许弘文和古川异口同声。
“那就让他们搬!不要问我!”齐绪咆哮而出,一屁股坐在驾驶座,把头顶在方向盘。
他深深呼出沉重的浊气,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