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之后的余音还在城内扩散着,惊醒了城内无数的百姓和官兵,锣鼓声和嘈杂的喊声次第响起,一眨眼间,便从那爆炸的地方扩散至周围的每一处地方,一队队骑兵操纵着嘶鸣的战马向那里赶去,火焰在夜空中释放着光芒,映出一片通红和影影绰绰无数的人影。
正在城墙上吹风的岳乐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心中暗暗猜测着:“是城西粮库的方向,红营贼寇之前就试图袭击过粮库,这一次……这爆炸的地点不在粮库之中,应该又失败了吧?”
岳乐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随意看了两眼,便转过头来扫视着漆黑一片的城外,自从红营大举闹红以来,南昌城里每日总会闹出或大或小的事来,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更何况他已经看透了红营的打算,如今这一局的胜负手并不在这南昌城内,这些骚扰和袭击,自然也不用他多费心思。
岳乐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城墙垛口处的青砖,夜露浸润的石料抚在掌中,有些透心的发凉,他第三次望向延伸进黑夜之中的官道尽头,但那里始终没有一匹探马的身影出现,更没有任何马蹄声传来。
“王爷,夜深了,如今天气愈发寒冻……”巴达海捧来一件披风为岳乐披上,却见他镶珠暖帽之下光秃秃的头上渗着几滴汗珠,却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巴达海心里咯噔一下,安抚道:“王爷,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红营贼寇也不见得就敢去招惹简王爷的大军,简王爷手下三万余人,军将之中也不全是废物,红营贼寇即便真敢对简王爷的大军下手,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的。”
“将为军之胆啊!”岳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若领军的是杰书,本王一点不会担心,即便是尚善,他虽然没什么进取之心和攻战之才,但谨慎守成的底子还是有的,江西闹翻了天,他必然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他在崇阳坐镇,自湖北方向封锁红营,不就做得挺好的嘛!”
“但喇布……他和勒尔锦一样,实在难让人放心!”岳乐又长长叹了口气:“他到安徽的时候,本王就派人去提醒过他,让他沿路注意红营贼寇的骚扰,以稳步进军、水陆并进直驱广信接防额楚为上,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把本王的交代,放了多少在心上…….”
岳乐默然一阵,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本王是王爷,他喇布也是王爷,虽然皇上下了明旨让本王统管江西一切剿寇事宜,但没有生杀夺军之权,喇布又怎会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只希望……他真有皇上洪福保佑,能挺到额楚、舒恕、穆占他们赶到,不要坏了大局才好!”
巴达海低着头没敢接话,这些抱怨之言岳乐这位安王爷可以说,他这个奴才自然是不敢说的,好在岳乐也没有逼着他表态的意思,低声抱怨几句便也不再说话,只是立在城墙上呆呆的站着。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城外的黑夜之中忽然传来一声铳响,岳乐浑身一抖,似乎猜测到了什么,眉间紧紧皱着,正要吩咐巴达海派人出去查看,却见几骑探马狼狈不堪的朝着南昌城奔来,有几个人扛着骑兵圆盾,上头还插着弩箭和竹镖,显然是在城外遭到了袭击。
“红营贼寇的袭击……越来越频繁了”岳乐心里微微一沉,看着城墙上抛下几个篮子,把其中几个探马吊了上来,他们人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跪在地上呈上一份军情,连声音都在发抖:“王爷,紧急军情!简王爷遭到红营贼寇大举袭击,全军大溃,简王爷已收拢败军回兵景德镇据守。”
“简王爷说,袭击其部的红营贼寇人马众多,至少五万至十万人马,还有大量火炮……”那报信的探马顿了顿,似乎连他都觉得喇布吹得实在有些夸张了:“简王爷点算残部,随其退入景德镇的官军只余万余人马左右,辎重火炮尽数毁弃,景德镇附近尚有红营贼寇大量活动,简王爷正在收拢败军据守,急求援军!”
“十万人,喇布也真敢张这个口!”岳乐冷哼一声,红营到底有多少兵马,谁也说不清楚,红营的根据地本就难以渗透,各个根据地又分散,必要时田兵也能充作战兵使用,对红营的兵力只能靠估算,但能毫无声息深入清军控制区、快速集合展开作战的,只能是红营的正兵精锐,若是红营有十万这样的精锐,哪里还用唱这么多戏?直接从南打到北就是。
“红营贼寇也不可能有什么火炮,他们深入敌后、绕开我军重兵把守的城池堡寨和据点,还要和我们的骑兵抢时间,怎么可能带着这么多累赘?喇布是吓昏了头,不用理会他!”岳乐毫不犹豫的判断着,眉间皱得更紧:“额楚……是不是也遭到了袭击?”
“回王爷,额楚将军亦有奏报,其部收到王爷的军令之后,立刻抽调马队前往上饶府接应简王爷……”一名探马回道:“额楚将军在万年县附近的鼓楼埠遭到红营贼寇大军伏击,马队损失过半,只能暂且退回抚州……”
“鼓楼埠在饶州府中南位置,喇布遇袭在景德镇附近,处于饶州府的北部…….”岳乐冷哼一声:“也就是说,红营贼寇击溃喇布所部根本没产生什么损失,又马不停蹄长途奔袭南下,额楚恐怕刚刚收到喇布遭袭的消息,还以为红营贼寇在景德镇附近,被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快的速度!”巴达海也不由得赞了一句,上前来提议道:“王爷,大将军和都统都已经在前往饶州府的路上,还是得派人去督促他们速度进兵,若是逮不住红营贼寇的主力,让其返回吉安、让各地闹红的小股部队有了轮替和补充的兵力,江西的局面恐怕会愈发的混乱了……”
“没用的,追不上了!”岳乐摇了摇头,满眼都是疲惫和无奈:“额楚的马队损失惨重失去战斗力,红营贼寇可以直接从抚州府打破封锁线冲回吉安而无需绕路他府,除非他们搬家似的带着大堆战利俘虏,否则以他们此战表现出来的机动能力,只有前锋营那种一人三马的马队才有可能追上他们,但孤军追击,岂不是白白给红营贼寇送肉上门?”
“江西的封锁……愈发的艰难了……”岳乐长叹一声,转身向城墙下走去:“不过如今最头疼的不会是咱们,喇布和额楚这一败,影响的……可不止是江西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