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说何相公被踹入营寨,扑倒在地,狼狈不堪。此时这金国元帅帐中自然有亲兵上来将其扶起,还给了一张凳子……不然何相公根本站不住。
而此时金兵营帐中的主帅完颜宗翰,却是非同一般……此人乃是金国西路军主帅、同时身兼金国左副元帅一职。
他的另一个名字,倒是广为人知,叫做完颜粘罕。
只说一件事,便可以形容此人的功绩:辽国灭亡后,末代皇帝天祚帝便是被他所俘虏。
而自金太祖陨落之后,完颜宗翰的时候权柄更是大涨。在另一个时空中,覆灭宋国之后,此人在金国甚至可以说一手遮天了。
等到面色发白的何相公气息稍平,连头上的硬翅幞头也扶正了位子,所谓正襟危坐。完颜粘罕笑问:“既然是和谈,那妖皇为何没来?”
何相公惊吓交集,一时间竟然似乎没听到。完颜粘罕又问了一句,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茫然道:
“那妖皇尚是白身,并无官职,当不了使者的……”
“你们朝廷管不住他是吧。”完颜粘罕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可惜,他斩了俺们快两千的兵了,惹怒了俺们国师。国师有军令,若要和谈,要么让那妖皇过来,要么你们每日出四千妇孺。出够十天,再来和谈。”
“那,那妖皇所为只是他一人之事,与我等何干?”何相公忍不住叹气,“此獠该杀!”
完颜粘罕的眉毛微微的挑了起来,他倒是没想到这大宋宰相会整这么一句话出来,倒是笑了起来:
“行,你们今晚要是能斩了那妖皇,把它人头送来,也可以和谈。”
“这……那妖皇高飞高去,根本够不着……我等此番和谈,诚意满满,还请元帅严肃。”
“诚意?你们能有什么诚意?”完颜粘罕冷笑来问。
“我等愿意割让太原,只求平息刀兵,使天下万民安稳!”何相公咬了咬牙。
这却是宋廷和谈一脉讨论的底线,太原城被金兵围了两百多天,早就打废了,虽然破了城,不过现在尚有残兵在抵抗。
本来也该据理力争讨价还价的,但是经过那血溅一身又被踹了一脚的狼狈,何相公却是直接交了底。
完颜粘罕一时沉默不语……太原城天下锁钥,占据了太原便能俯视整个河北,这就这么交出来了?
金国虽然打废了太原,但是打废了和彻底占据了,这是两回事。
宋廷比他想象的,要弱的多的多!
“既然妖皇没来,那来个人皇也行。”完颜粘罕对于何相公的条件置若罔闻,沉思片刻说道,
“要来和谈,总要有诚意。让你们那个太上皇过来吧,你这个相公,也没多少份位跟俺们谈。”
“我乃大宋宰执,这还没位份?”何相公到底是宰相,也是有脾气的。
“辽国的皇帝就是俺亲手逮的,宰执算啥?”粘罕冷笑一声,
“而且你们的宰执换的也忒勤快,上次来俺们金营谈判的那个呢?咋又没影儿了?跟你谈了条件,结果回头你们又换人,岂不是麻烦。”
粘罕端起一杯马奶酒喝了一口,“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皇帝说话有用。而且得是你们太上皇,那个年轻的也不顶用……让他过来。”
“自古以来,何有君王入敌营?”何相公忍不住愤慨起来。
“你也知道这是敌营,俺们兵临城下,你们要和谈,没个有位份的说话顶用的,和谈什么?”
粘罕继续冷笑,“而且实话跟你说,俺们国师今天冲阵,还被你们的兵射了一箭,很是恼火。龙君怒气不平,和谈个甚?”
“叫你们的太上皇过来,自然有俺们国师来跟他做交代。你这个送信的,就赶紧回去吧。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言罢,粘罕挥了挥手,便没了交谈的兴致。眼见着亲兵过来,何相公慌忙起身。
“对了……”
即将步入后帐的粘罕想起什么,说道,
“四千妇孺还是得送来,平息国师怒火。不过你这个相公到底还是来了一趟,俺们金国也不是什么不识礼数的……”
“再给你多缓半天,明日晌午之前,把妇孺送来。你们的太上皇,十天之内赶来。”
“不送妇孺,明日午时破城。送了妇孺,十天之内太上皇没来俺们营中,十天后破城。”
“一旦城破,这汴梁城上下,鸡犬不留!”
粘罕语气平静,似乎不像是威胁,只是在下达命令。
“我等愿以牛马骡子代替,何能以人命喂妖?”何相公急火攻心。
“牛马哪有妇孺可口?”粘罕冷笑一声,“或者,把那妖皇的脑袋带来,可以以牛马代替妇孺。”
说完这句话,粘罕便走入了后帐。而眼见着金兵围来,何相公怕谁再来踹自己一脚,却是忙不迭的起身走出了营帐。
等到出了营帐,刚才还有些愤怒的何相公,却又手足冰凉,一时颤抖起来。
原来,就在那元帅营帐之外,赫然摆着百个人头,汇聚两边,形成了一条路。
那些人头何相公认识,都是跟随他入了这金兵营帐的那些御前班直。
因为早就卸了兵甲,又身处敌营,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最前面那个人头,正是他的侄子。
当此阴森冬夜,路上血迹铺展,人头翻滚,映衬的周围金兵大营宛如鬼域。
“你们妖皇砍了我们那么多兵,砍你们这些兵,算是回应。”一名金兵猛安冷冷的说了一句。
……
何相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金兵大营的,总之是一路上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连硬翅幞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掉了。
也顾不得捡。
等到一身又是泥又是血又是雪的何相公被金兵送出大营,那等在营外的两千御前班直们慌忙迎上,将他扶上一匹马,依旧浑浑噩噩。
等到回到了东京城之内,似乎被这东京城内的文华风气一冲,何相公打了个冷颤,猛然间像是回过神来。
却是气急败坏,仰天悲吼:
“兀那妖皇!还我侄儿命来!!!”
……
“这特么关我什么事儿?”
万米之外的高空,运输舰上,赵恒目瞪口呆,“我特么又没杀他侄子!”
“因你砍了那些游骑兵,金兵为了泄愤,砍了那些御前禁军。那老头儿被金兵吓的没了魂,再也不敢有丝毫敌对之念,自然怪到你头上了。”
乐七娘叹了一口气,摇头不已,“如此看来,这东京城中日后若有再敢言战者,怕是都要被这位何相公砍了泄愤的。”
“瞧瞧,多好的一场戏。”赵恒嘴角一勾,“你们说,若是那大唐的长孙无忌或者房玄龄这样的宰相,遇到这样的场面,会如何应对?”
“他们根本不会进入敌营,只会叫敌国国王前来拜见他们。”乐舒娘是熟读史书的,闻言回道,
“而且大唐的宰相也是战将,没上过战场当不了宰相的。长孙无忌出身武将世家,杀人盈野,以军功上位。”
“房玄龄也是羽骑骁卫出身,曾执槊连斩七人,哪里不懂得军法军势?还能被人一层层刮去亲卫?”
“看看这位何相公会是啥反应,对了,巨鹰们都找好石头了吗?”赵恒问了一句。
“都准备好了,现在要背吗?”小秋问了一句。
“不着急,先休息,明天再背着飞过来。时候还早,还有好戏看呢。”
赵恒嘴角一勾,“对了,回寨子一趟,把赤煞君、渤海君、苍羽君的脑袋都运过来……”
“那金兵主帅逮了一个皇帝就这么嚣张,我特么砍了三个龙君了。不做点个人品牌宣传,别特么被人看不起,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嚎叫着让我来还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