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此时路上行人还很稀少,家家户户升起炊烟。
偶有吃完早饭出去做工的人们,在路过韦家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便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物件,便加快脚步假装没有看到似的离开。
只有两个胆子大的壮汉,在小声的交头接耳。
“天勒,那是谁哦?咦~这身上的抓伤,难不成逛窑子不给钱被妓女挠的吧。”
“丢~你看那人身上穿着的衣裳,一看也是不差钱的。我看啊,应该是得罪了谁了。不过我十分好奇,怎么被扔在韦家门口呢?难不成是韦家的人?”
“哦?你别说,我怎么看这人像是韦大爷呢?”
“不会吧?”
此时韦家的大门紧闭,他们也不怕韦家守卫说他们不懂规矩。人的好奇心,总是会占在上风。
“走,上前看看。”
说罢,两人大着胆子上前去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两人被吓的瘫坐在地。
忙不迭的说,“快走,快走。”
一边说着,一边逃似的离开,躲到对面的街口。
他们两个探着脑袋说,“真的是韦大爷,我滴天老爷啊,可吓死我了。”
“等下看看有没有人出来,你看他身上的抓伤,这得找几个妓女能成这样啊?”
说完,两人直盯盯的看着韦家,不一会儿,韦家的大门终于开了。
小厮伸了个懒腰,他打了个哈欠后,看着行人对自己投来了惊惧的目光,他一时间恼火,“去去去,看什么看!大早上的找不愉快,是不是?”
骂完后,才看到台阶下面有个人,又是一顿恼火,这要是被老爷看到门口有个死人在,又骂他不尽职了。
他毫不客气的踹着倒下的人,不顾他一身是血,“玛德,一大早这么晦气。”
一边踹一边骂,把那人从台阶上踹到了地面上。
那人翻滚着,嘴里还哼唧了几声。
他察觉到不对劲,怎么觉得这人的衣裳哪哪都像自家大爷呢。
想着,他走下台阶扒拉了一下,露出了血丝遍布的脸。
他仔细看了几眼后,便慌忙的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说完,扛着人就跑进门内。
“嘭”的一声,大门紧闭。
藏在对面街口的两人,“韦大爷那个样子算是废了,呸!报应!”
“就是,活该!”
说完,看着没有热闹就离开了。
而韦府里,一时间陷入了不可描述的严肃气氛中。
韦逸晨狼狈的躺在床上,府医刚给看过,说是没有内伤,都是皮外伤,挑断手筋的伤口也已经被人处理。
所以只是让下人为韦逸晨换上干净的衣裳。
熬了几副汤药味下。
韦逸晨穿着里衣,虚弱的躺在床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眼神毫无焦距的望着床顶,耳边传来韦文的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声。
这让他情绪变得紧张,可却又不敢表现。
“你们都下去吧,大爷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若是谁的嘴巴没有把门的,就拖出去投井。”
韦文毫无感情的吩咐着,下人们各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喘的退出房间并关好房门。
“你这是怎么弄的?”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说话。
“你憋着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吗?如今你落得个残废,日后你也别出去了。哼!”
韦逸晨还是没有动静,韦文怒气顿时升起。
“若是让我查出是谁干的,我定要千刀万剐了他。你且安心养伤,手废了并不打紧,只要你脑子还在,就能为韦家做事。以后石场就由你五弟管吧。”
说完,哼了一声,出了房间。
韦逸晨失望的闭上眼睛,说是失望他也觉得庆幸。
按照以往韦文对待自己的态度,定会对自己大骂,好在刚才隐瞒自己被毒哑的事实。若是他知道自己成了哑巴,即便不杀了他,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他会成为韦家一只被遗弃的狗,人人都可以唾骂欺负。
在韦家,无用的人永远是被用来欺负的。
五弟?柳姨娘的孩子。
韦文果然爱的还是柳姨娘。
如此想着,韦逸晨心中憋着不甘,坏事是大家一起做的,凭什么受难的是他。
想着韦文刚才出去的样子,他有些幸灾乐祸的勾着嘴唇,心想,“石矿没了,也是活该。哪怕是做狗,也要看着你们一个个自寻死路。萧恒的到来,意味着韦家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
韦逸明,自己的亲弟弟,还在那人的手上。
这个家里,只有这个弟弟,与自己是真心。
想着,想着,他昏睡了过去。
韦文坐上马车出门去,他要去石场。
昨日派韦逸晨和韦逸明去对接重要人物,可一早韦逸晨就这个样子,他直觉大事不妙。
要前去石场确认一下。
可是刚走不远,坐在车厢里就听到有人议论。
“快,快去县衙,听说是石场工人击鼓告状了。”
“告状?告谁啊?”
“告韦家啊。”
“天啊,哪来的胆子。”
“可别说,他们一路上,都见有在护卫守着,就是一月前在城东安营扎寨的那些人?”
“从京城来的那些人?”
“是啊,工人们还高呼着让三王爷做主。”
“我倒是听说了,三王爷萧恒来南境游玩。昨日我也看到行宫有人住进去了。”
“那还不快点,我们去瞅瞅热闹。”
“嗯,快点。”
韦文在马车里,情绪变得急躁,想着躺在床上的儿子,难道昨晚石场就出事了。
“去衙门!”
韦文吩咐车夫把车停远一点,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衙门前,百姓们把告状的工人们紧紧的围住。
鸣冤鼓已经响了很久,可是知府大人却迟迟未出现。
老早挤在这里看热闹的百姓,有些无聊离开了。
而新得到消息的人又重新挤了进来。
衙门口对面的茶楼上,林春儿和萧恒看着人群。
“知府怎么还没出来,莫不是真如你所说,他是与韦家沆瀣一气了?”
萧恒笑笑,“春儿,要想看好戏,还是需要些耐心的。”
林春儿嘟了嘟嘴,“就你道理多。”
百姓们等待良久,十几名工人跪在衙门口,不顾膝下的疼痛。
来的这些工人,有受伤的,有没受伤的。
总之都是金峰派人选的脑瓜子灵活的人。
“知府大人不出来,指定是怕得罪韦家。”
“我看也是,韦家在南境只手遮天,知府算个卵。”
“唉,回去了回去了,浪费老子时间。”
“哎哎,别走啊,你看看,衙门里出来人了。”
只见一个文书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你们进来吧,升堂!”
“升堂!”
“升堂!”
衙役们一声声的高呼,瞬间引来群众的高呼。
人们纷纷惊讶着知府大人居然升堂了,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并没有与韦家站在一起。
他们兴奋的在外围看着衙门里面,知府大人陆良,一身官服,迈着四方步坐在高台。
显得十分威严。
“尔等是石场的工人,如今不去做工,因何来衙门击这鸣冤鼓啊?”
跪在正中间的工人,郑德叩首道,“贱民叩见知府大人,我等均是被韦家强掳而来的正经人家。如今已在石场圈禁一年之久,被其压榨的像牲畜一样。昨日幸得一群江湖侠义之士解救我等。为首的那人,向贱民们指出一条明路,让贱民们近日来府衙鸣冤,状告韦家非法圈禁贱民。”
陆良闻听,略微沉思一下,“是这样啊,那你们有何证据证明呢?”
郑德只好把昨夜里与林春儿所说的话重新说与陆良听。
陆良又一阵沉思,人群中百姓见此,纷纷摇头。刚才对他升起的一丝希冀,此时又被熄灭了。
百姓的反应,并没有逃过陆良的眼,他耳朵不自觉的一动,那是他的一个小习惯。
当他内心情绪有巨大波动的时候,耳朵就会不自觉得一动。
他清了清嗓子说,“嗯,若是真的,你们倒也是可怜。可是又有什么证据呢?这些也不过是你们一面之词,叫本官如何相信呢。”
陆良此言一出,跪在下首的奴役们,登时气愤,其中一个被打断腿的工人,半爬着上前。
无限悲愤的说,“大人,难道贱民会自己打断自己的腿吗?”
另外一个也指着自己包扎的胳膊,“大人,贱民的胳膊就是被韦家的下人打断的,只因为的看了他一眼而已。”
陆良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人群不远处的韦文。
韦文此时虽然用帽子遮住了脸,防止别人认出,可是他的车夫却没有戴帽子。
陆良嗤笑的摇摇头,“你们既然无凭无据,便退堂吧。等什么时候有证据了,再来吧。”
“退堂!”
“大人,你既然不审理此案,贱民们只好去行宫,与那三王爷诉苦了。待三王爷回京城,再说与皇上,相信皇上英明,必会体恤我等。到时再查此案,大人您又致自己于何地啊!”
郑德铿锵有力的言语,一时间震慑住陆良。
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赞同他的说法。
陆良看着郑德,一丝说不清的情绪袭上心头。
“好,既然你搬出三王爷,那本官自是要审理此案。三王爷舟车劳顿,也不必惊扰他了。”
“来人,传韦家人!”
惊堂木狠狠的拍在了桌上,厚重的声音回响在衙门内外。
这一声惊堂木,仿佛是敲碎了包裹黑暗的外壳。
就是不知道,后面迎接的是阳光,还是迎来更加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