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祁君逸结结实实的默了一默,好几息没有动作。
姜翎月倒也耐心等着,就这么一眼不眨的看着榻边男人。
他身量极高,又背着光,在她的视角中,只能看见他微微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下。
而后,那只指骨修长,线条流畅的手,慢条斯理的抬起,褪去了外衫,探向了寝衣的腰带。
很快,本就松松垮垮的寝衣领口,被彻底掀开。
姜翎月吸了吸鼻子,十分从心的伸手,抚上皇帝陛下的腹部。
…………
事后。
嗷嗷有劲的姑娘,折腾的浑身没了力气,瘫软在榻上。
祁君逸握住她的肩,唇有一下没一下啄吻她漂亮的蝴蝶骨,“月月…”
姜翎月懒洋洋的,不愿意说话,只轻轻嗯了声。
她以为他又要说些溺死人的情话想哄着她再来一次。
或者只是情到浓处,亲昵细语。
总之,床榻之上,他唤她的名字,无外乎也就这俩原因。
然而,这次却是不同。
身后男人一边为她按揉肩颈,一边轻声道,“谁敢对你生出恶念,我就要谁的命。”
语气平和,但这话实在突兀。
姜翎月浑身一僵,心底瞬间涌出无限欢喜。
他是不是改主意了?
在她选择毫不遮掩,直接对他表明真心后,他是不是也感受到了她的真诚,愿意相信她的心意。
……他想坦白什么?
那样荒唐的试探,他是不是不打算‘将计就计’了?
如果,如果…他真的跟她坦白……
姜翎月按耐住如鼓的心跳,转过身看向他,道:“谁又对我生出恶念?……哪个后宫妃嫔?”
她的语气难掩期待。
按照皇帝陛下往常的敏锐,是一定能听出来的。
但他心中有事。
所以,他闻言,只是微微一顿,而后道:“惠妃已被废黜,剩下的也就是贤妃和淑妃两个。”
说着,他终于发现小姑娘那双还带着潮湿的眸子,正一眼不眨看着他,直把他瞧的心头发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哄道:“前世她们作恶的作恶,旁观的旁观,无一例外,全部都付出了代价,今生只要她们不再动恶念,我便饶她们性命,为你我积累福报,以求来世。”
“……这样啊,”姜翎月呼吸一屏,唇动了动,强笑道:“还有吗?”
“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何不发作贤妃吗?”祁君逸压制住疯起的杀意,抱紧怀中人,道:“我给她机会选,是死是活就看她怎么做了。”
他语气平静,一派仁慈宽厚的模样,但心中对贤妃的杀意有多深,只有他自己清楚。
姜翎月不知他方才被刘榕唤出去,得了什么消息,但这会儿听见他的话,已然明白,他没有向自己坦白的意思。
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打消试探自己的念头。
心底升腾而起的期待,顿时烟消云散。
骤然落空的失重感,让姜翎月难受的蹙眉。
环在他腰上的手,慢慢收紧。
——祁恒之,…你不要让我再次后悔喜欢上你。
她的勇气就这么多,真的禁不起一次次的猜忌、试探。
如果他给予的爱里,时时刻刻都充斥着怀疑和审视,这样的爱,她不要也罢。
至少,不值得她回馈纯粹的真心。
姜翎月有些委屈,但她还不能直接质问。
直接质问,换来的不过是又一次和稀泥罢了。
她得等,等着看他究竟打算怎么做。
…………
御史府,黄昏时分。
明日就要离京的王少甫早早回了正院。
谢安宁依旧在书房盘账,他进门,一眼就看见端坐椅上,垂眸专注翻账本的妻子,还有……在母亲旁边,捧着一本书,读的如痴如醉的女儿。
王家规矩大,‘女大避父’这种寻常人家也会避忌的事,在王家就更是注重。
女儿的院子,王少甫鲜少踏足。
所以,父女俩说起来已经好些天没有见面了。
他几步走近,想说点什么,视线无意间扫过女儿书页,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
佩蓉行礼问安声,惊动了王婉,她这才发现父亲竟然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
她当即合上书册,起身行礼:“阿爹回来了。”
王少甫看向书封上硕大的‘春秋’二字,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张口时,却是道:“不是嫌这些书晦涩难懂,如同嚼蜡吗?”
膝下只得一女,那真是如珠如宝护在手心长大。
三四岁时,王少甫将小小人儿抱在膝上亲自开蒙教导。
但王婉幼时跟个皮猴一样,跳脱的很,王少甫教女儿读书习字时,早发现她虽然聪敏,但不是个坐得住的性子。
好在是个姑娘家,他也并未太过严苛督促。
而现在……
听见父亲文华,王婉捏紧手中书本,干笑道:“那是小时候嘛,自打被祖母勒令去读女则,列女传后,女儿便觉得这些书细细读来还是很有滋味的。”
“哦?”
王少甫笑了笑,伸手自女儿手中拿过书本坐下,随手翻开几页,发现上头竟然还有标注的理解。
女儿的字迹,他当然是认识的,眸中讶色更深。
父女俩的动静,吸引那边盘账的谢安宁也抬眸望了过来。
王婉瞧见后,心中一动,她清楚母亲的打算,也明白母亲为何坚定选择和离。
只是她对父亲感情颇深,若有可能,她也不想让…
想到父母和离后的局面,王婉试图做出最后的挽回。
她定了定神,语含希冀,“阿爹不信女儿才学,不如考校女儿几个问题,若女儿答对了,就允女儿去潇湘书馆教书如何?”
“潇湘书馆?”
话音刚落,王少甫眉头再度蹙了起来,沉声道:“你还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
王婉一时语塞,呐呐无言。
气氛骤然冷肃下来。
“行了,”谢安宁放下手中账簿,起身道:“天色不早,夜来风大,婉儿你受不得寒,先回去吧。”
“……是。”王婉抿唇,看了眼父亲,正要转身,就被唤住。
“不急,”王少甫道:“明日为父离京,少说需要月余才能回来,留下陪我和你娘一起用顿晚膳。”
依旧是王家规矩。
只有每月十五的家宴,才能一家人齐聚,寻常时候,晚辈不能跟长辈同席。
而家宴又分男女席面。
所以,自回京开始,他们一家三口其实从未这样同坐一桌用膳。
平时还不觉得什么,等入席后,见到沉默用膳的妻女,王少甫才惊觉,他们一家人竟已疏远至此。
一顿晚膳用过,王婉乘着夜色离开母亲院子。
走出院门,她回身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庭院,红了眼眶。
她知道,她们母女在王家待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