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就停在门口不远处,我们几个赶紧连滚带爬地就上了车,一秒都不想在野坟多待。
这事儿越想越离谱,我们那天不会是被鬼遮眼了吧,眼看着是宾馆的地方竟然成了一个小土房,我有点儿后怕,幸亏那天没吃东西,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等大家伙都落了座我才发现王鹏浑浑噩噩地蹲在第二排的过道,跟流浪狗似的,我都忘了这小子没地方了。
他还有点儿恍惚,看我回头看他就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哥,找……找个有人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我找我们家的人来接,接我。”
他似乎还在想张小浩的事儿,毕竟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么长时间了,不管张小浩是什么心思,王鹏都会为了他的死感到痛苦。
但我拉王鹏那一下其实是有心之举,张小浩的伴生让我觉得这个人不必过分纠缠。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并不是伴生就是邪恶的,伴生的样子可能就是本体的一种衍生、一种映射,伴生可以是任何一种模样,但终归会受本体影响。
我一开始竟然没想过那个灰影是我的伴生,现在看来我想救人,而他也想救人,就是这么简单。
想想其他那些人,可能他们的伴生只不过是做了跟他们一样的事罢了。
那个老头在山洞里待了那么多年,不知道换了多少个领头的,他能呆那么久八成就是个墙头草、应声虫,没准儿还得罪过贺姐。
而贺姐就不用说了,她的性格和手段跟那些破青藤一模一样。
所以那个张小浩的伴生,应该也是他的映射才对,他心思不纯,他的伴生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和王鹏交好可能就是不想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他刚落地就一下衰老了,想干别的也干不了,也算王鹏这小子命大。
但我也不想跟王鹏说太多,生死面前求生是最大的本能,我也没有立场去评判什么,张小浩想活也没有错。
诶不对,那光头的伴生不会是那个光头帅哥吧?他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我扭头看向光头:“你还要不要脸啊?”
光头正在看自己头上的伤口,那两道子伤鲜血淋漓的,看着就狰狞。
“啊?我咋了?”他顶着一脑袋血莫名其妙地看向我。
“……没事儿,赶紧找个地方给你看脑袋。”
看他这个样儿我也不忍心说什么了,后头的陈志还抱着陈小花,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小花怎么样?”
我坐在驾驶座上扭着身子往后看,陈志吸了吸鼻子:“应该还可以,刚才都还走了两步,血也莫流了。”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接着又去看其他人。
令我没想到的是剩下几个人虽然多少都带着点儿伤,但精神头儿都很足,这会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曲清晨眼圈红红的,搂着施文的胳膊念叨:“劫后余生,劫后余生……”
杜全一直在那儿捣鼓他的手机,翻着翻着就叫道:“那个女魔头说的井宿我查到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呀,主水,我也没听说过这些,诶不过这个我知道,这个在西方属双子座。”
双子座……我心里一下就有点儿不是滋味了。
伴生,同生同源,可是在那个境地里似乎又相生相克。
有的伴生为了不让生人离开罗布泊不惜杀死本地,可是那个灰影……
我吐了一口气,从某种意义上是我让他诞生在这个鬼地方,他没得选,不知道他游荡在那个鬼城的时候有没有怨恨和不甘。
可等我再次出现的时候,又将他送上了死路。
我的劫后余生,他的劫后无生。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是那副样子呢?我又想了想,却怎么想不出他应该是什么模样。
“开车了,咱们先出去再说。”
我握了握方向盘沉声说道,而车子刚起步后头就传来一声惊叫。
“我怎么还是这样啊?我……我……我真老了?为什么没变回来啊!”
杜全捧着手机胡乱地摸着自己的脸,一脸痛不欲生。
王鹏被他吸引了注意,声音沉痛:“活着就好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杜全在自己的腿上狠狠砸了两下,嘶声喊道:“不可以啊!我的时间太宝贵了,我不能……啊啊啊!”
他抱着脑袋往后使劲儿撞了几下,压着嗓子喊了几声。
他这副样子惹得光头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然后小声跟我说道:“可以理解撒,男人最帅的时候就是这几年。”
他不说还好,说完杜全更沮丧了,我瞪了光头一眼。
“说点儿有用的吧你!”
我看着后视镜,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劝道:“回去把身份证重拍一下吧,要不再回新疆你寸步难行啊。”
杜全没回话,过一会儿后头传出了呜咽声。
光头一脸无语:“你还不如我呢。”
我默默比了oK,不说话了还不行么。
“诶对了,今天几号了?”
那鬼地方的时间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光头一拍大腿,赶紧掏出手机一看:“完了,都特么初五了。”
我一听头发都要立起来了,赶紧给我妈连了个电话,忙音响起时我手心都在冒虚汗。
“儿子,大儿啊!”
我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听起来似乎还有点儿哽咽。
我鼻子有点儿发酸:“妈,是我,我带着客人三岔路了,一直没信号,刚出来。”
我还在想着安慰我妈的话,他们这几天一定急坏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千盼万盼就盼过年呢,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可还没等我张嘴呢,我妈又说话了。
“你说你能干啥呀你呀,年都能过错,指望你,吃粑粑都赶不上热乎的,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三十多岁你是光长褶子不长脑子啊!你给你姨姥儿、舅妈、二叔……打电话没有?初一赶不上拜年你今天打,不拜年我看你是倒反天罡……”
我妈一说就说了个没完没了,整个车厢都回荡着我妈输出的声音,所有人都开始东张西望假装自己聋了,最后还是陈志小声说道:“乌眼儿哥,我看小花状态还多好的,要不你找个凼凼刹一脚,拜个年噻?”
挂了电话后我长舒一口气,在东北初一不拜年那简直就是罪无可恕,一个不会来事儿、不闯亮的帽子扣下来那就没法好好做人了,内向的孩子在东北都得被逼出表演型人格。
我没说话,陈志还特意趴到我的靠背上:“乌眼儿哥,你该不会遭骂癫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