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又过了很久,在十月的一个下午。我刚睡醒午觉,从沙发上起来发觉有些冷,于是在衬衣外面套了件线衫,对着侧门口的阳光伸了一个懒腰,余光就瞥见一个人有些趔趄的走进店门,我起初以为是进来淘物件的,但再一看这个人居然眼熟的很,她抬头的一瞬间,我便认出了她,是白氿。
我刚要打招呼,却不料白氿看见我的下一秒就向前倒下,我连忙上去抱住她,这才发现她脸色很差,她闭着眼睛,意识已经非常浑浊,嘴里不停念叨着“救他们”之类的词汇,我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把她抱到车上,开车送她去了最近的医院。
检查了一下午,晚上我见到白氿的时候,她穿着住院服,吊着盐水,脖子上缠着纱布,被子里连出心电图,仍然昏迷着。做记录的护士告诉我,白氿中度脑震荡,颈椎扭伤,肋骨有一小处骨折。最重要的是精神过度消耗,问我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并问护士白氿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护士说了句看恢复情况,说罢就走出病房。
我看着白氿,心里忐忑不安,白氿应该是跟着二叔队伍的,如今白氿伤成这样回来,二叔他们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境。
单人病房非常安静,只有心电图的声音,白氿的心跳现在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我发着呆,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就在我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我隐约听到白氿开口说了话,我连忙凑过去,但是没来得及,白氿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我懊悔不已,怎么不早不晚就偏偏挑这个时间去上了这个厕所。
之后病房又陷入死寂,我焦虑的睡不着,准备等白氿再次醒来,于是用手支着头部,半睡半醒,思绪异常昏沉,只感觉一阵冷风吹在我的脸上,此刻我发现我正站在陈旧的甲板上,轮船的前方是一个码头,码头上有不少人已经剪掉了辫子,朝着船上的亲人朋友招手,船不久靠岸,我走下轮船,左顾右盼,这时,手腕忽然被一直手抓住。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白氿的手挣开被子,正抓着我的手臂,同时心率显示器的心跳提示音越来越快,我一下被吓清醒,连忙呼叫医生,白氿紧闭着眼睛,表情很痛苦,医生和护士很快出现在病房里,拉上帘子进行检查,我自觉的退到帘子外面回避。
偶然间,我看到病床下面落着一张与医院氛围格格不入的纸,大概是刚刚白氿抓我手臂的时候掉出来的,我用脚把纸勾了出来,捡起来一看,这是一张唐代的硬黄纸,看样子正是当时狗头军师藏在相框里的那种,但这并不是当时的那张,这张要大出一倍,而且看得出是用现代工艺仿制的。我猜测这是二叔把他之前的那一份与我的那份做了结合,我打开纸,里面的字迹确实有接痕,上面的字是一种小楷,但却不是平时能看懂的文言文,更不是白话,而是一种和我认知里完全不一样的文字排版。
就在这时,帘子被从一边拉开了,我把这张硬黄纸折起来放到口袋里。医生走了出来,对我说病人发烧了,情况很差,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让我多观察。
医生护士出去后,我看着病床上的白氿,忍不住开始担忧二叔那边的情况,我一个人肯定什么事都做不了,但老施好不容易过上正常的日子,我如果找他无异于把他重新拉下水,但二叔那里的情况位置,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我去考量了。
最后我还是决定找到老施帮忙,在走廊上给打去电话,此时正值凌晨。
“啥事,这个点来电话?”老施模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白氿回来了,我们现在在安吉的医院里,二叔他们遇到了危险,你快点过来,我只能找你了。”
“不是,什么情况,你慢慢说。”老施那边声音也变得清醒许多,他又道:“算了,我马上过来,我到了你再和我讲。”
我彻夜难眠,用毛巾帮白氿擦了半宿汗,天亮不过一个小时,老施赶到医院,他见到我没说话,递了一个饭团给我,我接过饭团,道:“我简单点说吧。”
“随便,你说就行。”老施囫囵把自己那份饭团吃掉,道。
“看情况大概是,我二叔他们的队伍遇到危险了,让白氿跑出来叫救援,但是白氿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二叔他们的那边决定不容乐观。我只知道……这么多。”我疲惫的说道。
“那意思就是我们得动作快了。”老施靠在医院的柜子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硬黄纸,说道:“你看得懂这个吗,我有点无从下手。”
“我一向不是做情报工作的。”老施还是拿了过去看起来:“这什么玩意,我他妈这么和你讲,这个东西,在世界上,除了你二叔,你师父,其他能看懂的人应该都他妈入土了。”
“我师父能看懂?”我心里忽然闪过一线灵光。
老施不解的看着我,问道:“你师父找着了?”
“没。”我从老施手里拿过硬黄纸,道:“但我有个师伯,师出同门,没有看不懂的道理吧。”
“张成祁的师哥,你不会说那个,常年在大西北活动的许锹子吧,他倒说不准真会。”老施连忙摆手,道:“但那老头不行,他以前和你二叔有矛盾,放话要弄死你二叔来着,这次你要让他知道了幸灾乐祸来不及。”
“那也没办法了,只有他了。”我收好硬黄纸,道:“就算让我跪着磕头,我也给他磕来。”
“确实也只能这样了,随了你吧。”老施叹了口气:“那你走了,想把白氿交给我?”
“嗯。”我道:“你虽然看着流氓了点,但是我相信你的人品。”
“什么流氓了点,我他妈也得去摇人啊,这次连你二叔都能折进去,这都不是一般凶险。”老施说道:“我去陵中鸟那里借队人来。”
我心说白氿也不能不要了,于是用在当地这年积攒下的人脉,找了位在店门口公园认识的阿姨,她是做保姆工作的,我花了五千块钱,请她来照顾白氿几天,这个阿姨欣然答应下来。
于是下午阿姨一到,我就和老施离开了医院,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决定分头行动,我开车回杭州,买了一张去西安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