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染醒来已是隔天傍晚。
他失血过多,好在身体底子不错,随身携带了上好的金疮药当时就用上了,虽看起来严重,倒没有生命危险。
他睁眼第一句话便是:“阿梨怎么样了?”
嗓子被烧得干哑。
云生忙倒了杯温水捧到他面前道:“王爷放心,王妃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主要有些惊吓道,眼下还未醒来。”
君墨染轻抿两口温水,道:“扶我过去。”
云生:“春华正在看着王妃,不必担心,王爷您的身子要紧。”
他用力撑起身体,冷眼瞪云生一眼:“不是你夫人,你自然是不担心。”
云生:“......”
沈清梨就在隔壁。
君墨染起身,浑身上下都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微微蹙眉,并未发出声响,轻手轻脚进了隔壁房间。
沈清梨躺在床上,雪白的脸颊上有几条浅浅的血痂,给原本柔嫩的脸上添了几分英气。
看到她的瞬间,君墨染整个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抬头覆上她额头,滚烫。
“可用过药了?”
“方才用过了。”
“准备热水和帕子。”
春华忙出去准备。
君墨染亲自拧了帕子,先替沈清梨擦了擦额间和脖子里的细汗,然后将帕子放在她额头上。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双手也紧绷着力气。
君墨染轻轻握住她的手,脑海中闪过昨日她义无反顾回来寻他的模样,一刀一刀发疯了一样砍向和路的模样,说“先救我夫君”时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吻了吻她的手背。
他何德何能,叫她如此待他。
君墨染又陪了沈清梨片刻,又回到隔壁书房。
他倚在床头,叫来云生询问相关情况。
云卓受了重伤,但于性命无碍,海寇当天便退了,信件都已抄录出去,传遍整个江南城,不多久便会传遍天下。
和路当场死亡,王良飞也被押送回盛京,京中后续周瑜来信也都部署妥当。
此间事算是暂了。
君墨染微微点头:“你替我写道密信送去给周瑜,告诉他后面一切事宜皆按我信中做安排。告诉他我受了重伤,要去边疆休养一阵子,京中事务由他主持。”
云生眼皮一抽,他都能想到周先生收到这信时的表情——想必会很精彩。
做好安排,君墨染又觉得脑袋一片昏沉。
到底是受了重伤,身体倦的很。
他起身回了隔壁,在沈清梨身边躺下。
他在被子里摸到她胳膊,一路往下,指尖分开她的手掌,跟她十指相扣,心头这才安定下来。
她烧已经退了,掌心没有那么烫。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身边有他,她渐渐也睡得安稳起来。
君墨染听着她的呼吸声,也沉入梦乡。
*
血。
她身上、手上全是血。
到处都是尸体。
她看到君墨染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陷在敌军的包围中,奋力厮杀。
一眨眼的功夫,他又被和路刺中胸膛......
她明明已经杀了和路,怎么这里还有一个?
君墨染胸膛那把刀就像刺到她心上一般,剧痛!
十几岁那把刀穿透他的肩膀,这把刀穿透他心脏。她有些分不清哪是现在......她终是没能救下他。
沈清梨尖叫出声,骤然坐起。
随即便落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阿梨,是我,不怕。”
沈清梨呆呆地看着他,心头还在剧烈跳动,那痛楚还在心尖啃噬。
她抖着手抚上他的脸,喃喃道:“......你没死?”
君墨染覆上她手仔细摸着自己的脸:“你救了我,阿梨,我没死。是你救了我。”
“我救了你?”
“对,我没事了,你做得很好。”他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如获至宝。
沈清梨仿佛这一刻才彻底松懈下来,一直紧绷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一般涌出,大声哭了出来。
“我好怕......”
“我好怕我救不了你,君墨染......”
“若救不了你,可怎么办......”
“乖,不怕,你成功救下我。”君墨染擦掉她眼泪,“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点了点头,但情绪上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君墨染抱着她,一下下拍着也的脊背似是安抚。
他一点点吻掉她的眼泪,轻柔地在她脸上一面亲一面柔道:“阿梨最厉害了,乖,夫君亲一亲你就不怕了,好不好?”
一连串温柔的吻仿佛羽毛划过她脸颊。
这吻干净纯粹,只是安抚。
好半天,沈清梨终于在君墨染的安抚中平静下来。
君墨染见她没再哭,轻轻抱着她,见她眼睛发红,指尖碰了碰,然后起身。
却被沈清梨拽住。
“乖,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沈清梨还是没有松手。
君墨染无法,只得又搂住她。
几乎同时,沈清梨闻到君墨染身上的血腥味儿,这才想起来他怕是受了很重的伤,立即起身朝他身上看去。
他穿了宽松的中衣,看不出来。
沈清梨伸手便要去扒他衣服。
君墨染认真道:“今天恐怕不行。”
“......”
沈清梨都要被他气笑了:“你在想什么?简直——”
她很快反应过来他在是逗她,也没再理会,伸手便脱掉了他上衣。
君墨染任由她动作。
他方才对她又亲又抱,伤口都崩开了,鲜血染红绷带洇了出来。
沈清梨气道:“你怎么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伤成这样你还敢用力抱我?还弯腰亲我,不要命了?”
若不是他重伤在身,她是真想给他一拳,一时间又气又心疼得要命。
她朝外头大喊:“春华,去叫大夫过来给王爷换药。”
大夫就住在前院,很快便拎着药箱过来。
君墨染看着沈清梨,轻声道:“真的不要紧,就是不抱你伤口也会裂开......”
“你给我闭嘴!”沈清梨凶他。
君墨染老老实实闭上嘴,任由大夫给他换药。
大夫是江南城的名医,平日也见过不少达官显贵,但像九千岁这么高位的还是第一次。
他一面换药一面听得心惊肉跳,传言果真是没错,九千岁果真是很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