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承恩殿中,太子萧炎淡淡抿了一口茶水,才抬眼的望向桌前坐着的两人。
“老六,这种节骨眼,你带着沈寸心来找我,是嫌我太闲了,想给我找点麻烦?”
萧策拍了拍沈寸心的玉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才满脸堆笑开口。
“大哥~~~我的好大哥~~人家这不是遇到难处,想求你帮帮忙嘛~~”
“少来!你若是想求我替沈家求情,免谈!”
萧炎义正言辞的拒绝,如今父皇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可不想在这种当口往枪口上撞。
萧策替太子又将茶杯斟满,继续讨好的笑道。
“我哪敢让你去干这种事,这不是发现些有意思的线索,就想着来寻大哥帮我混进兵部查点东西。”
萧炎闻言一脸无语,兵部死的就快只剩尚书韩进一个光杆司令了,老六这种时候还要去趟浑水,真是智低人胆大啊。
就听萧炎语重心长的劝阻道。
“老六,我知道你是被人坑了,但唐霜霜左右不过是个江湖人,你只需躲在家中等风波平息,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大哥奉劝你一句,还是放弃那个护卫,明哲保身算了。”
萧策蹙起眉头,桌上的拳头都握的微微泛白。
“不行!霜霜为了我数度出生入死,我必须把这案子破了,将她安然找回来,并且证明她的清白!”
萧炎见弟弟执迷不悟,也怒其不争的拍着桌子。
“你以为这是在演话本吗?你王者归来吗?”
萧策也跟着拍桌子。
“若是悦娘子遇到危险,你难道也会明哲保身吗?”
萧炎顿时语塞,而后是更加的恼怒。
“这能相提并论吗?悦娘是我的心上人,为她赴汤蹈火也无怨无悔,可唐霜霜只是你的护卫而已!犯得着你为此涉险嘛?”
“霜霜也是我心尖上的人。”
萧策心平气和吐出的一句话,让整座承恩殿中为之一静。
站在后面的韦我峰跟余福都瞪大了眼睛,沈寸心则是轻哼一声有些醋意的撇撇嘴。
萧炎的脸色比起调色盘还要精彩,指着萧策讷讷无言半晌,才尴尬的轻咳一声。
“额。。。既然又是一个弟妹,那就不能这么说啦,我作为兄长,该帮还是要帮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将东宫的亲卫全都派到城里,一定帮你把霜霜找回来好不好?”
“不好,你还得帮我混进兵部去,我一定要查清这几名官员的真正死因。”
看着萧策冥顽不灵的嘴脸,萧炎脑袋都快炸了。
”我不是已经答应帮你找人了嘛,你咋蹬鼻子上脸呢!“
“那你就送佛送到西不行吗?”
“我要是帮你混进兵部,我太子还当不当啦?”
萧策深吸一口气,看来不拿出点硬货是拿不下大哥了。
“父皇要是知道。。。你把自己私库里的钱,全都拿去给悦娘养孤寡。。。”
萧炎瞪大双眼,从椅子上蹦起来指着萧策。
“你居然敢威胁我!”
萧策摇头晃脑,贱嗖嗖的说道。
“悦娘要是知道。。严公子就是当朝太子。。她怕是会吓得逃离长安。。。”
萧炎突然就老实了。
“具体想我怎么帮你嘞?”
“我要看这几名官员历年的考绩,还有他们经手过的政务。”
“好啊。”
“我还要查阅兵部近年来有关军械的所有记录。”
“你疯了不成?”
见萧炎又跳脚,萧策又悠悠的说道。
“悦娘要是知道,你东宫里还养了好些娇妾美婢。。。”
萧炎一把握住萧策的手。
“六弟,有话好好说,咱们哥儿俩细细谋划一下啦~~”
亲兄弟二人这丑陋的嘴脸,看的沈寸心嫌弃不已,后面的韦我峰跟余福则是彻底目瞪口呆。
兵部衙堂中,尚书韩进一脸焦头烂额,坐在案几旁一阵唉声叹气。
两天时间内,兵部数名重要官员遇刺身亡,而且还牵扯到六皇子与武定王,玄衣卫几乎将城里翻了个底朝天,天盛铁骑也已经被刑部与大理寺看押在驿馆,可幕后凶手的影子都没捞到。
这时一名小吏在门外禀报道。
“韩大人,太子殿下驾到。”
韩进闻言一愣,如今京中形势扑朔迷离,太子怎会在这个时候莅临兵部?
不敢有所怠慢,韩进赶忙收敛烦杂的心绪,带着人快步赶去迎驾。
萧炎带着一群东宫属官,在南官梁襄的护卫下,从车辇上缓步落地,站在兵部大门外。
发觉韩进带着兵部仅剩的所有官吏,急急忙忙赶来门口,萧炎忍不住有些心虚的往房顶上瞄了一眼,见得四颗鬼鬼祟祟的脑袋一闪而逝,萧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萧策骑着韦我峰悄然落在兵部后堂门前,沈寸心跟余福也紧随其后。
“咱们动作得快点,大哥没话找话尬聊,怕是也拖不了韩进多久。”
其实萧策也不想这么苟,但如今父皇有意借这件事打压武定王府,故意命玄衣卫跟京兆府拖延查案进度,明显就不愿有人这么快摆平乱局。
可唐霜霜多失踪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萧策也只想赶紧将唐霜霜找回来,然后就打算带着爱将们缩回家里,不再过问这几方势力的斗法。
确认兵部官吏们都被太子吸引到外面,余福便一套熟练的溜门撬锁,带着萧策等人悄无声息潜入到后堂库房中。
“分开行动,只查那几个遇害官员的文书,其余的东西别乱动。”
萧策吩咐一句后,四人便分散开来,在堆积如海的兵部档案中翻阅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萧策手里已经搜罗到数本考绩记录以及账册。
“贞宁十一年,四月廿九,天南铁矿送抵长安生铁十万斤,运耗三百二十斤,入库核查无误,押印:佟卢”
。。。。。。
“贞宁十一年,六月初八,协工部遣六百匠,造明光铠一万,马甲一万,耗铁八万斤,废置五百六十斤,已尽数销,押印:耿庆秋,方年”
。。。。。。
“贞宁十三年,十一月廿一,造禁军箭簇十万,耗铁五万斤,废置三百四十斤,已尽数销,押印:董顺”
。。。。。。
古代受到打铁技术落后,以及交通运输不便等多种因素影响,朝廷在利用铜铁等制作兵甲时,无可避免会在过程中有折耗,而一般锻造失败的废料都是需要集中销毁的。
萧策起初翻阅这些记录时,只觉得是些正常的损耗记录,可越往后翻,再联系起这几名经手的官员全都身死,萧策只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肉跳。
“今日耗三百,明日缺五百,然后顺手牵羊间得一大堆上好精铁?”
萧策紧紧捏着账册,直到此刻才想明白了这些官员的真正死因,幕后之人估计买通了这些官员,许以重利让他们监守自盗,瞒报了实际的生铁损耗,将这些已经消失在账册中的铁料,一点一点的偷了出去,如今幕后之人正是在杀人灭口!
“真是好计谋啊,意图栽赃武定王府根本就是明面上的烟雾弹,对方真正的目的就是杀人灭口,让那批消失的精铁彻底无人再知晓!”
萧策只感觉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一甲顶三弩,三甲入地府,私藏私铸甲胄在大盛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朝廷一直对铜铁矿采进行严格监控,可幕后之人悄悄积攒了那么多铸造兵器甲胄的精铁,背后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顾不得再震惊,萧策急忙翻阅账册,想要再从中获取更多线索。
“贞宁十四年,二月初一,协户部押解粮草军械送抵蓟州,运耗粮一千石,废甲二十六具,已尽数销,押印:谭俞,谢江”
萧策看到谢江这个名字后,突然眼前一亮,便又拿起账册不断翻找,发现谢江这个名字每次都出现在与户部有关的记录中。
“这逼就是最后一个活口了!也是本殿下的突破口!”
不再多做停留,萧策等人将后堂文书复归原位后,便着急忙慌离开兵部,前往调查谢江的根底。
萧策几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兵部后堂,偏院的阴影中,便有一蒙面神秘人,悄无声息跃上屋顶,继续紧紧尾随在萧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