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宁一走,太后收起了慈和的笑脸:“你实话告诉哀家,是不是早有心悦之人?”
谢临渊不明所以,但听到“心悦”二字,莫名其妙想起了宋晚宁那句话。
“因为我心悦王爷。”
他摇了摇头道:“回皇祖母,没有。”
“那便是对哀家不满了。”太后脸色并未有一丝好转。
谢临渊更摸不着头脑,跪地问道:“孙儿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皇祖母明示。”
太后冷哼一声,重重将茶盏扣在手边小几上,疾言厉色:“宁丫头哭成那样,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他说不出话了。
确实是他干的好事。
见他不回应,太后便当他默认,越发恨铁不成钢:“这婚事虽是她求的哀家,可哀家也是想着你不愿受皇后的摆布,她又是个痴心的,这才做主赐婚。可你呢?连做个样子都不肯吗?新婚才三日,怠慢妻子的消息都传遍了京城,这不是打哀家的脸是什么?”
听到这,谢临渊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太后误会了。
可他确实也没办法解释。
不管是头脑一热跑去衙署看书,还是把宋晚宁折腾到哭肿了眼睛,都说不出口。
只能低着头认错:“孙儿知错,还请皇祖母息怒。”
太后却息不了一点怒:“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成了家更该担起责任来,连自己的小家都看顾不好,能成什么大事?”
谢临渊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地听训。
这样子落在太后眼里,还以为他不服气。
“宁远侯虽已亡故,可他手底下的将士还在为国效力,你如此辜负他唯一的女儿,往后在兵部还如何服众?”
“可是皇祖母,父皇本就不喜孙儿掌权太过,母后挑的秀女出身也都不高。如今孙儿娶了宋家女儿,落在他们眼中怕是觉得孙儿有结党营私之嫌,故意借宋家与武将们亲近。”他终于开口,冷静地分析局势。
太后一愣,叹了口气:“所以你才故意冷落她?”
谢临渊脸色不太自然:“孙儿没有。”
他在婚前确实想过与这位宋小姐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才会信誓旦旦说除了洞房那晚不会再来找她的话。
可一切都失控了,并未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位新婚妻子的身体有种近乎狂热的痴迷,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觉得够。
故意冷落只存在于捕风捉影的流言里。
“哀家不管你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宁丫头到底是无辜的,朝堂上的争斗不该拿一个女人做牺牲品。”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你是她的夫君,也是她今后唯一的依靠,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欺辱她、怠慢她,你也不可以。若做不到,哀家没有你这般糊涂薄情的孙子。”
“是,孙儿记住了。”
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太后最后嘱咐道:“你若实在不喜欢她,过个一两年再娶个喜欢的侧妃妾室放家里也无妨。只一点,再宠爱,也绝对不可以越过正妻去,听见了吗?”
殿内的祖孙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宋晚宁恰巧在此时回来。
好巧不巧的,只听见了太后这最后一段话。
脚下突然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动一步。
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回荡着那一句“你若实在不喜欢她”,撞得头发晕。
前所未有的酸楚和悲伤丝丝缕缕泛了上来,把一颗心缠得密不透风,胸口堵得快喘不过气,眼前水汽氤氲,就快要忍不住。
然后听见谢临渊的声音,冷冷地回应:“是,孙儿明白。”
几乎是将她判了死刑。
那些不分昼夜的缠绵,她还以为他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了。
可若真的喜欢,又怎会每每欢好后派人送来避子汤?
原来,又是她的一厢情愿。
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跟在宋晚宁身后的福姑姑自然也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发现她状态不对,出声问道:“王妃,怎么不进去?”
太后听到动静暗觉不好,用眼神示意谢临渊站起来,朝外喊道:“是宁丫头回来了吗?”
宋晚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眼眶里转动的泪水随呼吸褪去。
走进大殿时脸上神色已经如常,盈盈一拜:“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收了哀家的礼,还不改口吗?”太后故意打趣道。
宋晚宁一愣,旋即改了口:“皇祖母。”
太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站起身走到他们夫妻面前,一左一右拉起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哀家老了,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只盼着你们这些小辈平安顺遂,把日子过好才是。”
“是,谨遵皇祖母教诲。”
二人心思各异,却又齐声应答。
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出宫,夫妻俩坐在马车里,沉默了许久。
宋晚宁侧过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而谢临渊不自觉地被她的侧脸吸引了视线。
纤长白皙的脖颈,巴掌大的小脸,轮廓精致流畅,不笑的时候格外清冷出尘,是放在美人堆里也不觉逊色的好容貌。
只是眼睛还是有点肿。
他心虚地收回目光,想起太后的话,觉得自己确实是欺负人欺负得狠了。
思虑了片刻,主动开口:“往后逢五逢十我去你那儿,其余时候分房睡。”
宋晚宁回过神,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虽觉得莫名其妙,也还是应了:“好。”
逢五逢十,也就是一个月六次。
看来是太后的教导。
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可笑的想法——谢临渊这般不喜欢她,还要强迫自己来向她“献身”,倒也是委屈了。
不过想想也合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翻牌子也没办法随心所欲,更何况他呢。
两人又陷入沉默。
压抑了一上午的委屈终于在一个人回房后爆发。
宋晚宁看着满屋子的红色,越看越觉得刺眼,眼泪掉个不停,根本控制不住。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看见了,立刻跑去告诉谢临渊:“王妃回来后便一直哭,哭了好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