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我与杨舒时回到酒店中。
“你什么时候去见你女朋友?”我嬉皮笑脸的调侃他:“怕不怕我悄悄跟踪你,然后去教官那里揭发你?”
他他淡淡一笑,毫不在乎。
他占据了桌子读书,我便躺在床上发呆,消磨时间,我时不时看向他,没想到他比我更沉得住气。
直到日薄西山之时,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屋子,明艳了厅堂。
“行了,别在这装模做样了,你快去吧。”我朝他喊道。
“去做什么?”他抬头看向我。
“当然是去见你女朋友啊。”我轻快的跳下床,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就是为了她而来吗?”
“我像是那种藐视规矩的人吗?”他拿把书倒扣在桌面上。
“还和我装。”我摇头,表示不信。
“信不信随你。”他又拿起了书,低头专心看书,不再理会我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去,别打扰我看书。”
我余光瞟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一对飞鸟衔枝,没有多贵重,但胜在别出心裁。
“你什么时候戴上的戒指?订婚了?”我好奇的问。
他不理会我,我只觉得挠心挠肺,不得到个答案誓不罢休,面对我的喋喋不休,他说了句:
“聒噪。”
我无功而返,悻悻坐回床上。
从那以后,我不管做什么,都要留一只眼睛盯着他,生怕一个不注意被他给跑了。
直到深夜,他都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我觉得他就是口是心非,绝对不会真的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不把秘密告诉我告诉我,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为了捉他的把柄,我抱着被子装睡,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阳光钻进窗帘的缝隙,催人起床。
“你真不去啊?这么好的机会,真是白瞎了。”我一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眼皮打架,精神不济。
“我说过的话,还能有假?”他一边洗漱,一边回应我:“没事,实在困的不行就上飞机睡,收敛点,别被人发现就行。”
“我倒是无妨,只是为你可惜。”我踢踏着拖鞋走进盥洗室。
“不可惜。”他给我腾出地方。
我们收拾好了自己,简单吃了个早饭,一起去了机场,仔细检查飞机状况,等待贵人的到来。
上午九点左右,几位外国顾问登上飞机。
飞机照常起飞。
我也不和他客气,躲到一边小憩。
经过两个时辰的飞行,到了南京,飞机顺利降落,在跑道上平稳滑行一段距离后,稳稳停住。
飞机上的大人物下了飞机。
曾主席和一群政府领导早早在机场边上等候,和每位外国顾问握手招呼,把他们送上车。
这时,我和杨舒时把飞机停好,也走下飞机。
曾主席转头看到我们,便径直走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在曾主席的注视下,只感觉手脚都感觉不自在,我不禁扯了扯他的衣袖,询问该怎么办。
曾主席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在一旁惊讶的看着。
“怎么样?”曾主席问候他。
“挺好的。”他微笑着朝曾主席点了点头,一点也不见外:“也希望您一切都好。”
曾主席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和我打了个招呼,随后离开了。
飞机在加油,我和他去了休息室等候。
“你与曾主席……”我不禁发问,他有再多的秘密我都可以接受,但刚刚我看到的场景真的太诡异了。
“曾经是朋友。”他语气很淡。
“曾经?你给我说清楚!”我揪着他的衣领让他面向我:“杨舒时!我觉得你从头到脚都是假的。”
“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何必要我亲口承认呢?”
“杨世彦!”
我指着他,喊出了那个曾经声名显赫,但已经销声匿迹好几年的名字,心中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所以你夫人是傅晚晴,你们已经见到了,对吗?”
他没有理会我,但我知道被我猜对了。
“怪不得。”我无奈的苦笑出声。
……
回到航校。
我并没有把知道的秘密说出去,而是默默埋藏在心中,他也如往日一样,依旧是少言寡语。
夏日的一天。
他坐在屋中看报纸,看了许久。
我把头过来看,报纸上写着武汉的消息。
财政顾问傅晚晴登报辞职,怒斥政府贪腐行径,阻碍财政改革的实施,只为自己牟利敛财……
“这……”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我们只是势单力薄的普通人,如何能与整个政府作对?
我看向他,他冲我摇了摇头。
半月后,报纸上刊登了这件事的结局。
傅晚晴当街遇刺,她的宅子被一把火烧干净,新任财政顾问周先生或为最大嫌疑人。
“你……还好吧。”我侧头问他。
他点点头。
“这是就她的选择,她不会不知道结局,但还是这么做了。”他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喃喃自语。
此后,他更加沉默了。
……
直到一年后,一九三一年秋。
我们即将结业,各奔东西。
“你毕业后想去哪?去空军吗,还是留校当教官?”我不禁我他,见他没有回答,我小声问:“你要回家吗?”
他摇了摇头,手里拿了一份国际形势的简报。
我们毕业了,一起拍了合照,难得的一起去喝了酒,大家都踌躇满志,分道扬镳,踏上新的征程。
……
九月十八日,我们还没离校。
奉天大乱。
同学们看了前线的战况之后,皆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能上战场杀敌报国。
我发现他不见了。
我在机场找到了他,他正在检查飞机上的武器。
“你要干什么去?”我看向他时好像知道了答案。
“我要去帮我的一位老朋友脱罪。”他朝我挥了挥手,轻松的笑了笑,很诚实的和我说了实话。
可我多希望他说的是假话。
有去无回。
……
这是听说的故事。
杨舒时驾驶飞机飞到了奉天上空。
张少帅跑出指挥部怔怔的看向长空,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地上,零零星星,折射着夕阳的余晖。
他知道那是谁。
张少帅如是说。
只有那个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救他,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