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痹症。”孙世安只一眼就判明马璘的病因,又道,“此症不必开刀,我开个方子然后照方抓药即可,时日一到则症状自消。”
“老叔的病,只是吃药怕是不行了,必须得开刀。”
王臣一边说,一边轻敲了两下马璘膝盖上的凸起。
这是痛风石,马璘左膝上的痛风石已经有鸡蛋大,而且不止一个。
这两下王臣并没有用力,马璘却疼到窒息,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
王臣再脱下马璘的靴子,脱去袜子,两只大脚趾也有多个凸起的痛风石。
“孙太医,瞧见老叔脚趾还有膝盖的凸起物没有?将其从中切开,再将其中的赘生物刮除干净。”王臣打了个手势。
马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贤侄啊,要不然算了?不割了吧?”
猛将也怕开刀,真的怕,这跟战场上负伤不能相提并论。
王臣劝道:“老叔别担心,孙太医已经给不下十个回纥伤兵做过膝盖手术,知道膝盖切开后是什么样,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只要切除痛风石,哦,就是痹石,只要切除了痹石,老叔你的左膝基本就能恢复如初。”
马璘便有些心动,因为最近这几年痹症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两个膝关节也变得越来越不灵活,上马都变得有些费劲,要能恢复,吃点苦头又算得了甚?
当下马璘又对孙世安说道:“孙太医,老夫的腿就拜托给你了。”
“大都护请放心,老朽定会全力以赴。”孙世家边说边拿出手术器械。
又让弟子从药箱之中取出一剂麻沸散,让马璘用酒冲服下去,很快睡过去。
王臣好奇的问道:“孙太医,你这麻沸散的方子是不是又改了?起效似乎更快了?”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驸马都尉。”孙世家笑着说,“老夫新加入了菖蒲草,可让人更快昏睡,而且不易痛醒。”
“不愧是孙太医。”王臣道。
“此方与华佗之麻沸散怕是所去不远。”
“不敢,老朽不过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一边说,孙世安一边用手术刀切开马璘的左膝,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没有几十台外科手术绝对练不出来。
不过这次就不是几十台手术。
而是足足有几千台外科手术。
因为大斗拔谷之战中负伤的伤兵都送到祁连城,等待手术。
在此战中负伤的安西军超过了三千人,其中重伤五百余人,大多是钝伤,都是被吐蕃军的钝器或者飞石所伤。
王臣想起一件事,问孙世安:“孙太医,回纥人有多少伤兵?”
“也不少,至少有一千伤兵,正在城外等着我们去开刀治伤。”孙世安答道,“不过现在我们连安西军的伤兵都忙不过来,暂时顾不到他们。”
先医治安西军,再治回纥伤兵,这是不用多说的。
不救治自己人,却先救治胡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可以带一个郎中去救治回纥中的重要人物,比如说颊啜。
颊啜毫无疑问是员真正的猛将,王臣早就想把他拉拢过来了。
当下王臣说道:“孙太医,能不能先借我一位医术过人的弟子?”
“驸马都尉也未免太客气,有甚事你吩咐便好。”王臣的谦逊让孙世安很是受用,当即便叫来一位弟子,让他跟着王臣。
王臣带着孙世家的这位弟子径直来到回纥营地。
回纥属于客军,所以不能在祁连城中驻扎,而只能驻扎在城外。
此时已是夜间,回纥军在营地中用马粪牛粪燃起一堆堆的篝火,然后围篝火而坐,吃着烤羊肉喝着马奶酒,载歌载舞。
这年月连汉人都能歌善舞,胡人更不用说。
得知王臣到来,磨延啜赶紧带着骨力裴罗、颊啜等人前来迎接。
不只是磨延啜、颊啜,就连骨力裴罗都对王臣异乎寻常的热情,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安西军给得太多了,四万副甲,还有其他杂物。
骨力裴罗现在想起来,都还是有些不敢相。
可惜葛萨氏的女人没有母羊能生,娃娃长大也没有羊羔那么快。
要不然,凭借这四万副甲,葛萨氏和奚耶勿氏很快就能超过胡啜葛氏成为回纥九姓中仅次于药逻葛氏的大部落,药葛罗也能干掉移地健当上可汗。
“王子,羊收到了吗?”王臣的话把骨力裴罗拉回到到现实中。
“已经收到了。”磨延啜笑着说道,“而且已经宰杀洗尽吃上了。”
王臣的目光又落在颊啜身上,问道:“颊啜兄弟,听说你负伤了?”
“皮外伤而已。”颊啜大大咧咧的道,“让吐蕃狗的马槊蹭了一下。”
其实不只是蹭一下这么简单,颊啜现在已经感觉脑子都开始变昏沉。
“还是应该处理一下。”王臣对孙安世的弟子说,“给颊啜首领看看。”
颊啜这次没有峻拒,回纥汗国跟大唐关系不错,所以回纥人对大唐的文化医学等领域的水平也知之甚深,大唐的郎中在回纥非常受人尊敬。
解开裘袍,一道巨大的伤口就出现在颊啜的右肋,都已经开始化脓。
那杆马槊在刺中颊啜之前,估计刚刚捅穿了另一个回纥骑兵的腹部,沾了那个回纥骑兵的粪便及污血,所以在刺伤颊啜右肋之后,造成感染。
伤口感染,容易引起高烧,在这个年代死亡率极高。
古往今来,多少名将猛将就死于伤口感染,比如周瑜。
今晚若不是王臣带人过来,颊啜多半也会伤口感染而死。
但是对于大唐的郎中而言,伤口感染已经只是个小问题。
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中就收录了不下十种医治感染的方剂。
中医的强大超乎后人想象,医治诸如夜盲症、伤口感染之类早已不在话下。
不过首先需要先清理伤口,孙世安的弟子拿出小刀在火焰上消过毒,再一点点割除掉伤口两侧的腐肉,再敷上金疮药,最后用干净纱布重新包扎好。
纱布古已有之,唐代时就已经广泛用于医疗包扎及敷盖。
颊啜长出口气,就这片刻,他就感觉脑子变得清明许多。
当下颊啜以大唐的稽首礼,向王臣和孙安世的弟子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