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和尘押着的人,是一位面容清秀,剑眉星目,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男子一袭交领白衣,身形颀长。与刚刚在大堂一侧,与老板谈论胭脂的肥胖中年男子截然不同。
男子昂着脖子问道:“你……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
蓝彤鸢冷眼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廖菖蒲,玄圣谷玄冥子关门弟子廖无痕的小徒弟,极度追求名利,出师后妄图立即扬名,修习邪毒术,被玄冥子发现,逐出玄圣谷。”
“你……你究竟是谁?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廖菖蒲急切的否认自己的身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以为你用了消味剂掩盖自己的气息,便能逃过一劫?”蓝彤鸢反问,“你能清理掉自己身上的药香味道,却清理不掉你手上常年侍弄药草留下的药痕。”
廖菖蒲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因为常年抓药,磨药,指节已经变形,指腹部分已经变成黑黄色。蓝彤鸢摊开自己的右手,她的手上,也留有明显的药草痕迹。
“我呢,跟你师父是同辈,按理说,你该叫我一声师叔。”蓝彤鸢笑道,“我是神医谷的人,有足够的资格替你师父教训你这个不孝徒儿”
听到神医谷,廖菖蒲猛地抬眼,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你……你是蓝彤鸢?”
蓝彤鸢不咸不淡的看着他:“对,就是我,我没死,神医谷后继有人,让你们失望了。”
“和尘,带到县衙,我要亲自审问。”离琴翊琛寒声说着。
他们来到县衙,亮明身份,郑县令率县衙一众官员惨败离琴翊琛。太子御临,让原本平静的县衙变得热闹起来。“启禀太子殿下,卫县丞率人去山上清剿山匪,要晚些时日才能回来。”郑县令诚惶诚恐的回答道。
“哦?他不是才从狱中出来,就去剿匪了?”离琴翊琛颇感意外。
郑县令拱手道:“卫县丞得知自己能官复原职,深感皇恩浩荡,因此深知需更加勤勉,方可不负皇恩。”
闻言,离琴翊琛夸赞道:“大澧能有卫县丞这样的好官,实乃大澧之幸。”
说完,他又对和声对郑县令吩咐道:“让其他人都去忙吧,孤有些事情想请教郑县令。”
待其他一众官员离开,离琴翊琛才缓缓开口:“孤这里抓了一个重要犯人,在大理寺来提人之前,要先关在你们县衙的大牢中,务必严加看管,孤会亲自审问,但此事需保密,绝对不能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郑县令听到离琴翊琛如是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郑重拱手:“臣遵命,臣这就立即去办。”说完,郑县令转身就要离开。
离琴翊琛又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慢着,郑县令,孤自从到了这良县,发现这良县城中不仅有大量的武林人士,还有不少乞丐流民……郑县令,这是怎么回事?”
郑县令冷汗直流,颤声道:“这良县最近有一种传闻,说良县内有一笔宝藏,因而吸引了大量的武林人士。至于乞丐流民……”郑县令不由自主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那应该是丐帮的人……”
“丐帮?”离琴翊琛冷笑:“郑县令在跟我这儿说书呢?”
“臣……臣不敢,那些乞丐的确都会功夫,臣原本打算把他们收容登记早造册,可那些人似乎并不稀罕官府安置,整日就是在街头无所事事。”
“哦?这就奇了……”离琴翊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抓住廖菖蒲之后,蓝彤鸢并未随离琴翊琛到县衙,而是留在锦光胭脂铺搜查证据,离琴翊琛让和光带着两个护卫留下,与蓝彤鸢一同搜查证据。
按照蓝彤鸢的推测,既然这廖菖蒲既然选择用胭脂铺子作伪装,那么这胭脂铺子中,一定藏有他犯罪的证据。整个胭脂铺子没有任何气味,说明廖菖蒲用了消味剂。但是月影说,每次廖菖蒲回媚香阁,身上都有浓郁的胭脂味。
可若为了掩饰行踪,可以直接用消味剂消掉自己身上的气味即可,为何又要用胭脂味道来做掩盖?
这么想着,蓝彤鸢在胭脂铺的一层不断地搜查着,但整个一层并无任何问题。她吩咐苏禾与绿禾仔细搜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始终理解不了,廖菖蒲宁可用消味剂清理掉铺子里的味道,甚至不惜累及这上好的胭脂,也要清理掉的这胭脂铺中的气味,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到了媚香阁,又用浓郁的脂粉味给自己制造假象,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离琴翊琛已经带走整个铺子的账簿,一层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蓝彤鸢便顺着楼梯走上二楼。二楼是一间卧房和一间起居室。
与一楼一样,这起居室里也被人用消味剂清理过。蓝彤鸢微微皱眉,这屋子里一定有猫腻!她仔细的搜索着二楼,不放过任何有疑点的地方。突然一股极淡的香气从卧房那边传来,蓝彤鸢循着味道朝卧室里走去。卧室很简单,只有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床榻。
香气是从床榻下面传出来的。
“苏禾、绿禾”蓝彤鸢将她们二人喊过来。苏禾见状,将床榻上的床褥翻开,又俯身看了看床榻底下,床榻下面,有一片月白色的花瓣,苏禾用帕子将那片花瓣包起来,递给蓝彤鸢,蓝彤鸢小心的闻了闻花瓣那花瓣,心下一震,这是石楠花。
医书上记载,这石楠花中含有马醉木毒,若不慎摄入,即便是微量也会导致人在半个时辰内呕吐、眩晕、呼吸变慢,陷入昏迷状态,若大剂量摄入,则会引发心脏骤停,杀人于无形。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蓝彤鸢有些好奇,但一想到这廖菖蒲修习的是邪毒医术,有这种毒花,也说的通。只是这里一小片即将干枯的花瓣,蓝彤鸢闻到的香气,便是从这片花瓣上发出的。
可这花瓣为何会掉落在床榻下面?蓝彤鸢有些好奇,仔细的检查,床榻立柱上的圆形球体,引起了蓝彤鸢的注意。那是一个晶莹剔透,能够映照出人的样貌的球体。蓝彤鸢好奇的看着那个球体,忍不住用手把玩起来,才发现这球体似乎是活动的,她上下左右按动了半天,最终轻轻一扭,只听咔哒一声,床榻下面传来轰隆一声,床榻下面的一块儿大方青砖缓缓移动开来。
这儿有密室!
“苏禾,让和光上来,去拿火把来。”
“娘娘,微臣来迟。”言行玉朝蓝彤鸢拱手一礼:“殿下命臣来此帮娘娘,臣刚刚见娘娘全神贯注,未敢打扰。”
“言大人你来的正好,找个火把过来,下去看看,不过一切小心,叮嘱好下属,这下面或许藏有剧毒。”
言行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廖菖蒲行事邪性,藏毒也正常。但当他们顺着台阶下去之后,还是被密室中的东西给震惊到了。
密室中居然藏有两具尸体。两具尸身上都洒满了这种石楠花。这密室中,有数十株石楠,显然是廖菖蒲精心培植的。“言大人, 命人将两具尸体抬出去,找仵作检验,看他们是否死于马翠木之毒。”
密室中有大量瓶瓶罐罐,蓝彤鸢对这些瓶瓶罐罐十分熟悉,这些都是用来配置药剂的。蓝彤鸢小心翼翼的检查着这些药剂,还有这些石楠。石楠……石楠……蓝彤鸢呢喃着,她突然想起,此前他们给师兄下的毒,她曾经分解出这马醉木之毒……只是她还是未分解出全部的毒素,无法给师兄解毒……
蓝彤鸢终于理解,廖菖蒲为何非一边用消味剂,一边又要用脂粉。密室中的两具尸体已经死了有日子,若不用消味剂来清理屋子中的味道,尸体的尸臭无法掩盖。若这味道传出去,让别人起了疑心,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蓝彤鸢并未在这密室中找到其他毒药,反而在一个盒子中,找到了两颗药丸,从药丸的成分来看,用的都是药性极强的猛药。她瞬间就联想到此前苏禾与绿禾在珍草堂拿到的药浴药水。
这便是掏空了二皇子和一众贵族弟子们身体的药物。“言大人,这廖菖蒲的确与珍草堂有关。”
言行玉正在查看一本奇怪的账簿,上面全是药草,虽然长得像账簿,但又不是账簿,上面每一页都写满了药草,但是也无进账,也无出账。
“娘娘,臣发现一本账簿,这上面只有草药。”言行玉知道,专业的事儿,还的请教专业的人。
蓝彤鸢接过账簿,仔细看了看,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门道:“言大人,你拿着这些就可以去审那位廖菖蒲了,这便是珍草堂的账簿,这里详细记载了他们的勾当。”
言行玉大喜过望,带着账簿和蓝彤鸢找到的药丸,与蓝彤鸢一同回了县衙。回到县衙的路上,蓝彤鸢遇到一个晕倒在大街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形同枯槁。蓝彤鸢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息,还好,人还有气息。
蓝彤鸢立即给他做了简单的治疗,给他嘴里喂了一颗药丸,吊住他的性命,让苏禾与绿禾将他带回他们的临时安置的小院。
来到县衙中,离琴翊琛正在焦急的等待他们的到来,人已经被关入大牢,但要审讯,就需要有实证。言行玉兴致勃勃的来到离琴翊琛的面前:“殿下,证据确凿,我们还在胭脂铺的密室中,找到两具尸体。”
“什么!”
“殿下”蓝彤鸢平静的说道:“这廖菖蒲应该就是扮演白决明的其中一位,我们在他的密室中发现一本账簿,这账簿就是珍草堂的账簿。”
“太好了。”离琴翊琛一时激动,那位搅动风云的白决明终于就要有眉目了。
一刻钟之后,郑县令来报,说狱中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离琴翊琛立即带着言行玉与蓝彤鸢去审问,却正好碰上剿匪回来的卫行云。此时夜色朦胧,华灯初上,卫行云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不停地抖落着身上的尘土,并未抬眼看眼前之人。
离琴翊琛干咳一声:“素闻卫大人勤勉,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卫大人这是又去剿匪了?”离琴翊琛的目光落在卫行云身后被押护进来的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卫行云。
卫行云这才抬眼,看到时离琴翊琛,急忙下跪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御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离琴翊琛不动声色的笑道:“卫大人何罪之有,大澧有大人这样的爱民如子的好官,是我大澧之福。”
“卫大人先去忙吧。”
“微臣谢殿下。”卫行云道了谢,从容退到一边,给离琴翊琛让出路来。
走出县衙大门,言行玉小声对离琴翊琛说道:“殿下,有人一直盯着我们。”
“嗯,别露出破绽。派人盯着他。”
在经过卫行云身边时,蓝彤鸢微微皱眉,一道极其熟悉的味道一闪而过……
大牢中,当离琴翊琛把账簿和那两枚药丸放在廖菖蒲的面前时,廖菖蒲便什么都招了:珍草堂里的那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为百姓治病的那位白决明的确是他扮的。
“那另一位?”离琴翊琛悠悠的问,“用猛药掏空了二皇子和京城一众贵族子弟身体的那一位,是谁办的?”
“小人不知,小人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带着一个黄金面具,给了小人一张画像,让小人按照画像上的人,装扮起来。”
“那画像上的人,与小人有八分相似,再换上画像上的人的衣衫,便有九分像。但那人似乎并不满意,说不能让人看出一丝破绽,便让小人戴上白发套,贴上白胡子。”
“哦?是么?”蓝彤鸢缓缓说着:“你说你不认识白决明,那你的邪毒医术是跟谁学的?你密室中的那两两具尸体,就是死于马醉木之毒。若我猜的没错,你把自己配好的毒药,在活人身上尝试。”
蓝彤鸢有些愤怒:“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一派被称为邪术的原因,你把新配的药,自己都无多少把握的药,在活人身上尝试,但这么做,你不是第一个,你的师父,白决明才是第一个。”
“你还敢说,你没见过白决明?”听他们用活人做尝试,言行玉气不打一处来。
廖菖蒲身形一颤,颤颤巍巍的说道:“小人真的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但小人猜测,那张画像,便是他的真容。”
“画像呢?”
廖菖蒲老实交代:“各位官人,小人这张脸,便与他有八分相似,您自可照着小人的的真容去画。”
“就你这张脸?”言行玉继续追问
“自然不是这样,小人脸上有易容,将易容取下,便是真容。应该是白决明的真容。”
言行玉让人拿来毛巾,轻轻敷在他的脸上,片刻后揭下,露出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庞。
“这……”一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