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烛火摇曳,装饰灯光宛如星河流淌在脚底。
纯白色的铃兰花堆满环形的沙发,小餐桌上摆着一只两层高的生日蛋糕,浅蓝的裙边缀着金色的纹路。
繁复而精致。
傍晚的风从海面上吹过来,湿咸凉爽,顾庭月半边脸笼罩在火光里,上半身套着一件丝质的酒红色衬衫。
火光在衬衫的褶皱里流淌,他系着袖带,领口扣子散着,平日里寡淡的表情多了点笑意。
“生日快乐。”
顾庭月走过来微微俯身,摊开手掌,莫离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抬眸与人视线相碰,“打火机。”
小明星语速缓慢,抬了下眉梢。
莫离低笑了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搁在人手里,然后被拉去沙发,坐下,团簇的铃兰晃动,像是洁白的裙摆轻颤。
打火机冒出火光,点燃蛋糕上金色的蜡烛。
所有的灯光与电子蜡烛的火光一同熄灭,只剩下蛋糕上的微弱的光芒,莫离很配合地俯身往前,吹灭蜡烛。
四周再次暗下来。
星光下,顾庭月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唱生日歌。
他从来没有在镜头前唱过歌,莫离原本以为是五音不全,结果其实意外地还不错。
没有达到歌手的标准,也不是普通人里唱歌特别好听的那种,嗓音青涩气息不匀,音调也并非完全准确。
然而低沉微哑的嗓音仍使得气氛愈发令人难忘,又或者是赤诚和专注为此增色不少。
“……祝你生日快乐。”
向下的尾音拉长,渐弱,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入黑夜,顾庭月走过来坐在他身旁,问:“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他侧着脸,高挺的鼻梁在脸侧打下一小片阴影,下颚线笔直而流畅。
精致的眉眼直勾勾地望过来。
“其实我什么都没想。”
莫离笑着回答。
他很早之前就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无意义的期盼,抱有幻想,所以也不会许愿。
“你没有愿望吗?”
身旁安静了一瞬,星光下模模糊糊的人影后仰,靠近堆满铃兰的沙发背,压着花朵。
“我会靠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没必要许愿。”
“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灵——或是上帝之类的存在吗?”
“是的。”
“不瞒你说,其实我小时候一直很相信这些,以为只要虔诚地和上帝祈祷,就能痊愈,不再经历痛苦。”顾庭月歪着脑袋,缓缓地倒过来,靠上莫离的肩膀,安安分分地没再有其他动作,“后来用了很久,我才意识到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人间的苦难并非平等,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他闭上眼睛,从这个稍微沾点哲学的话题一路拐到小时候的生活,然后到情感。
莫离肩膀上压着明显的重量,有点不太适应地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到底没把忙忙碌碌准备这么多的小明星推开。
他本来想,这不过是个虚幻的、已经设定好一切人物命运的世界而已,但仔细想想,他经历过的真实世界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烂得差不多。
“……我母亲改嫁后,父亲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爱,开始后悔,道歉,重新追求,后来他们再婚,我当时发誓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也不想爱上谁,体会一段波澜壮阔的感情。我当时想要杨知水,只是想要得到。”
顾庭月听到海浪和呼吸的声音,听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还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是健康的,但已经知道他对杨知水所抱有的想法其实很恶劣。
所谓的想要拥有,不过是他年少时一瞬的惊艳买单。
而莫离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他很成熟,很温和,待人处事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感情上似乎也是。
顾庭月说不上来,他总觉得有点奇怪,可是以他浅薄的感情观,压根找不到问题所在。
“我还很年轻,莫离,我知道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但是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我真的,非常喜欢你,比我前半生遇见的所有人都喜欢……”
不止如此。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靠近一个人,就好像他是一只猫,而莫离是猫薄荷,他自基因里就写着对其的渴望。
这种渴望并不纯粹,但抽丝剥茧,依然能从里面窥见喜爱。
“是啊,你还年轻,所以……你是个好人。”
莫离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拍了拍对方的脑袋,顾庭月饶是感情白痴,也听得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是:滴,好人卡。
他有点烦躁地深吸一口气,又贴着对方的肩膀缓缓吐出。
想了半天,他问:“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的。”
“我们只是纯洁的包养关系,不谈感情,娱乐圈太浮躁,我不相信会有长久的感情,所以干脆不开始。”
莫离一板一眼地解释。
“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多久算长久?”
“这个问题恐怕没有答案,不过你要是问多久的喜欢足以开始一段感情,我认为是一年。”
——资本家要面临的风险果然还是太高了。
顾庭月理解莫离不愿意在娱乐圈里寻求感情的缘由,也对其宁愿没有也不敷衍的感情观感到欣赏。
按理说他完全可以随意地开启一段感情,然后丢掉,再继续下一段,或者干脆几段穿插。
然而并没有。
莫离表现得一脸正直,一副只各取所需,不谈感情的样子。
顾庭月下意识地将杨哲非的死缠烂打归于后者太贪婪,一定不是莫离的错。
“如果明年的今天,我还喜欢你,还是陪在你身边,你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是吗?”
他仔细斟酌那番话,从中找到了一个答案。
耳廓贴着的肩膀微颤了一下,莫离似乎笑了一声,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情绪,片刻后,顾庭月听到对方随意的回答。
“好啊。”
他听到莫离平稳的、没有半分变化的心跳频率。
永远猜不到对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心跳共享,呼吸可闻,而莫离回答这个由自己引导的问题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画大饼是资本家的基本功。
其实他根本活不到明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