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襄上前来,朝阿璀见礼,口称“公主”。
他先前虽见过阿璀两面,但却不知道阿璀身份,直到今日崔寄带他进宫来,才说了这件事情。
阿璀不解,看向崔寄,问他何意。
“陛下的意思。你往后进出工部,定然随时要出入春和宫的,你一个人在宫外陛下与我都不会放心,你大约不喜欢身边呼呼喝喝的那许多人,总得安排个靠得住的人在你身边。”崔寄解释道,“且白襄又通文墨,也能给你打打下手。”
其实先前晏琛便已经为阿璀出行的安全多方考虑过,阿璀不喜欢全副仪仗也罢了,确实她要行事方便,人多了也束手束脚,但身边护卫的人却不能少了。
所以晏琛已经安排了千牛卫下千牛备身并备身主仗六十人,轮流陪同护卫阿璀。
左右千牛备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一向以来的惯例皆以高荫子弟年少姿容美丽者补之。
花钿绣服,衣绿执象,为贵胄起家之良选。
通俗一点说,这些能备被选至皇帝陛下身边任千牛备身的,除了本身能力出众,其家世也是数得上的,即便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至少也是朝中高官之子孙。
晏琛挑出的这些千牛卫中的人,自然更是个个容貌家世才学哪哪都出众的。
这其中的心思,阿璀没有体会到,但崔寄瞧晏琛这般安排,便知道他的打算。
虽说晏琛才寻回来阿璀,自然不肯那么快便让她出降。
但是朝中优秀儿郎虽多,但在晏琛看来,配得上阿璀的少之又少。
如今选调的这些护卫阿璀的人,也是想提前相看一二。
毕竟他便是再想多留阿璀几年,三年也是极限了。
至于崔白襄,虽无家世,但却也是冠了崔姓的,又得崔寄带在身边教养多年,晏琛也便有心寻个机会让他入朝的。
阿璀如今的身份,并不是前朝只有食邑而无实封的公主,她是切切实实享有封地的,位可同亲王,按制是可以开府,置属官的。
公主府下邑司、亲事府、帐内府等,若人员配置齐全,算起来也有近两千人。
晏琛将崔白襄送到阿璀身边,或许也是为阿璀往后开府做准备。
只是阿璀开府这件事情,如今还未曾提到明面上来。
毕竟对于阿璀,晏琛一向求稳,他希望给阿璀的一切都是稳稳地交到他手里。
阿璀的身份先前是有人质疑,能平稳地认回阿璀已经是如今最满意的事情了。就连给阿璀实封,也几乎不曾有人提出异议。
由此实封在先便好,不过暂缓一缓,况且往后阿璀也不一定要回封地的。
公主府配置可以慢慢补齐,如今邑司倒是可以先置。
阿璀又仔细瞧了崔白襄一眼,看起来清瘦清瘦的。
他目光微微垂下,并不曾与阿璀对视。
比那日在崔寄府里所见的少年张扬,再比起那日宫中所见的稳重沉默,今日此时的他倒像是更加成熟了些。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他,我不需要太多人的。”阿璀不知他在想什么,却还是拒绝。
她觉得像崔白襄这样年纪的少年儿郎便是想入仕,想建功立业,估计也是不想跟随在自己这个没有实权的公主身边的吧。
“陛下之意是让白襄任公主府令,往后你封地邑司之事可暂由他协助,你也不必多费心神。”崔寄笑道,“先前见你身边那个叫会景的小郎君,颇为能干,白襄虽不如会景机灵,但想必多少也可解你一二烦难。再不济,你有什么需要抄录的文集书稿之类,他也能帮你抄录抄录。”
阿璀却道:“这是阿兄的意思,或许崔兄长也是同意的。但即便阿兄有他的考虑,你也有你的考虑。这其中有多少是为我考虑,有多少是为崔白襄考虑,或许也没办法判定。”
阿璀又看了一眼崔白襄:“但是,我不知道你们可能问过他自己?”
就此事,崔寄自然是与崔白襄谈过的。
崔白襄得他看护这几年,既然视之为子侄,怎不会多为他考虑?
早先科举未定,晏琛本想让崔白襄入千牛卫,只要入千牛卫好歹也是一只脚迈进了官场,待上几年好歹也是镀了一层金。
只是崔白襄不比崔时书,他自来习文,也是想走文官的路线。
当时崔寄问他是否要入千牛卫时,崔白襄却几乎不曾考虑便拒绝了。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能进千牛卫的几乎都是世家荫封子弟,他身份不显,除了卫国公弟子的身份,别的也拿不出手,就算进了千牛卫,怕是也无出头之地。
况且他心中也是有关于科举的执念的,虽说前朝时科举已废了许多年,至如今新朝也还未重开。
但听先生之言,似乎陛下并没有彻底废除科举的意思,所以他还是想再等一等的。
崔白襄虽年轻,确实也有些文人的傲气,不想以门荫入仕,他想做实事,想凭科举正儿八经地走入朝堂。
崔寄当时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曾劝她,还甚感欣慰。
这是他的前路,旁人为他设想再多,也得他自己决定。
然而当昨日崔寄跟他提起陛下欲让他入官公主府之事,原本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直接拒绝的。
却不想崔白襄只是沉默片刻,直接便答应了下来。
崔寄与他说,让他不必勉强,若他不愿,自己是可以替他去向陛下拒绝的。
然而崔白襄却摇摇头,他抬头瞧着崔寄,照旧是往日里跳脱的神采:“先生说的事,我并不勉强。到公主身边辅佐公主府事,我是愿意的。”
“如今陛下已经准备重开科举,今年下半年中书便会有旨意昭告天下,最多明年秋,大渊的第一场科举试便会举行,你不想走科举了吗?”
当时崔寄这样问他。
崔白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笑得更加明媚:“那日在府里见到公主殿下,不知公主身份,但与公主论辩一番,我才发现,我之文才远逊于公主,想来便是明明能入场一试,大约也不得高中。还有那日在宫中,见到公主所制的水车,其精妙之处不可言说。我钦服公主,所愿意到公主身边学习两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