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你这是何意,下官怎么会……”
“白大学士,先看看再说吧。”谢隼冷不防地开口打断了的白仓墨的辩解,从袖中拿出那本绸锦小册,在白仓墨眼前展开来。
谢隼指了指册中的一个人名∶“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王逯应当是你的门生。”
此话一出,白仓墨的灰瞳蓦地一缩。
“据我所知,王逯今年会试失利后心灰意冷投了湖,可为何又会在两月前买入高鹤在西巷的两间宅院?
每年客死异乡的学子的名录及留存物品会在第二年初由户部统一收集送回,王逯的所有物品想必还在你的手上,是你用他的名字印章买下高鹤在西巷的两间宅院。
与此同时,你又找到被赶出宋府的李原,给了他一大笔钱财,让他按你所示买下了本屯在你手里的西巷宅院。
且,又让李原在京城四处挥洒钱财, 一向在外游荡的赌鬼一夜之间有了银子,自然会吸引到人的注意,若有人按骥查询,必然会查到李原的那两处宅院曾为高鹤所有。
李原不过是普通百姓,你却在他身上大费心思,不过就是看上他曾是宋青山老师的身份。你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让宋青山与高鹤甚至千金楼联系起来。因为你知道宋青山与三皇子交好,宋青山出事,三皇子不会不管。
于是,便有了三皇子不顾一切前往大理寺看望高鹤,那一刻你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你从一介布衣一路爬升至内阁大学士,各种辛酸只有你知。如今你功名利禄加身,却想方设法加害皇子,就没想过一生富贵荣誉一瞬皆无,更甚罪至满门。”
“罪至满门,罪至满门……”白仓墨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猛地踏前一步,路赢眉心一皱,亦是上前,拦在谢隼与白仓墨之间,喝道∶“站住!”
白仓墨并不看路赢,双眼死死盯着谢隼∶“老夫自诩为官清廉,一辈子为圣上为大周鞠躬尽瘁!为何我恪守本分却引得他人得寸进尺?
玉珠她聪慧乖巧,怀了孩子却得不到名分,反而在怀胎七月时被人下毒,差点一尸两命!我自知出身卑微比不上高门大户世家大族,京城显贵无不想看我笑柄。可我私下依旧不结交官员,面对派系拉拢也不为所动,秉公办事,为官数十载我问心无愧!
但又有何用?贵为内阁大学士又有何用!就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更不能为她正名,甚至连她人所害都不能揪出真凶为她报仇!”
“但你却精心布局陷害三皇子,是谁告诉了你什么?”
“……玉珠她打小听话,从不单独出门,那年却女扮男装前往雪湖群英会,而后又便被诊有孕。玉珠不肯告诉我们对方是谁,只是无意间透露对方身份显贵。事后我派人查过,宫里赏花那日,她曾刻意往皇子住所方向去了,而当年的雪湖群英会,你与三皇子也都在!这还用谁来告诉我?!”
白仓墨复又激动起来,后退两步,单手撑着案几一阵猛咳,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一并咳出来了。
看着那一地的斑驳血迹,路赢心一软,忙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白仓墨,却被重重甩开了手。
白仓墨额间青筋直冒,满目血丝地看着谢隼∶“你告诉我,是你还是他?!”
谢隼迎上路赢那道“果然如此”的目光,从容道∶“不是我也不是他。”
“不承认,还是不承认……为何你们皇子犯事,一句简单的“不是”就可以了结?”白仓墨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失了力气地踉跄地坐回座椅上,垂头自嘲一笑∶“……不仅仅是我白家,还记得么,当年玉春宫外的那事不也是这样……”
路赢的八卦之魂咻地被点燃,玉春宫外曾经发生过什么大事,他可从来没有听他爹说过。
路赢本是竖着耳朵倾听,手却突然被攥紧,谢隼将他拉至身后∶“一事归一事,你不要再牵扯其他。白大学士你是知书明礼的人,必定不会只因猜测便草率行事。”
路赢猛地一回头∶“你的意思是还有人?”
谢隼微一点头,垂眸看向白仓墨∶“淮晏向来敬重白大学士,幼时你为淮晏向圣上求情的事也不曾忘记。淮晏与三皇子从未与令媛有过交集,你或许是受了他人的蒙蔽才做出此事。只要你肯说出是背后之人,淮晏必定会请求圣上下旨,还白家小姐一个公道。”
“公……道?”白仓墨精疲力尽地喘息着,似乎这两字都是好不容易吐出来一般,他费劲地抬起眼皮,双瞳混浊地看着谢隼∶“……若你当真记得那时的恩情……就替我好好照顾拙荆……”
话音一落,白仓墨扶在案上的手断然垂落,连带着整个身子像断线的风筝般往下坠。
谢隼连忙将人撑住,再看时,白仓墨已是双眼微闭,满嘴的鲜血淋漓,纵横交错地从下巴滑至脖颈。再探,鼻间已没了呼吸。
此时,窗外闪过一道粉色的身影,路赢追了过去,左右均不见踪影。忽见走廊上匆匆跑来一个小厮,声音急促道∶“老……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死了!”
路赢一把抓住小厮∶“怎么回事?”
“……方才我听到夫人房里有声响,推门进去便见夫人满手血地倒在榻前,起初以为是夫人不小心打碎了汤药碗伤了手,走近才看清夫人嘴边全是血。”小厮说着,目光扫向谢隼怀里的白仓墨,惊得一跳∶“就就…就和老爷一样。老爷他……”
“汤药碗?平时是谁给老爷和夫人送药?”
“自从小姐死后,老爷便遣走了大半仆役,他二位都是小的照顾。”
“那粉色衣服的侍女是谁?”
小厮一愣∶“府上没有侍女了。”
闻言,路赢回头与谢隼对视一眼∶“他们被下毒了,是刚才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