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幕降临,大雨方歇。
谢隼处理好白府的事后,出门上了马车。
刚进车厢还没坐下,便迎上了路赢的目光,路赢眉头微皱∶“二皇子也就是隐王,三年前带兵前往边境一直未回京,八皇子两年前还只是个十岁的孩童。若不是你与三皇子,那便是五皇子?”
谢隼在他身旁坐下,执起茶壶倒了两杯水。
见谢隼不说话,路赢又道∶“若白玉珠真是因为怀过孩子引来的杀身之祸,而千金楼老板承认是他杀了白玉珠,由此便可以推断千金楼老板就是五皇子。”路赢说着又瞥向一脸平静的谢隼,试探问道:“不过我听说五皇子是个病秧子,千金楼那精神抖擞的模样实在不像啊?”
谢隼将杯盏递到路赢手里:“喝水。”
路赢喝完后又瞬也不瞬地盯着谢隼∶“喝了。”
“你这么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谢隼的问话令路赢一怔,他自知一介草民主动询问皇子的事甚是冒昧,将杀人凶手与皇子联系起来更是大不敬,于是摇了摇头∶“这天不早了,我送殿下回去。”
路赢起身正要唤青华,没想到谢隼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饿了。”
路赢缓缓回头∶“哦。。。我请客。”
望月楼里。
路赢与谢隼相对而坐。
路赢倒是吃得欢快,不过之前还说着饿的六皇子,面对一大桌子的佳肴,却始终没有动筷。
“不合殿下的胃口?要不再让小二上几个菜?”路赢也是假意一问,毕竟谢隼是连他娘做的菜都能吃得淡定的人,又能挑剔到哪里去。
路赢又给谢隼倒了杯茶∶“殿下想好了么?”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须斟满十分。”
俗话说茶满人走,酒满人留。路赢不禁暗自一叹,谢隼还是太过文雅,不过就是“我要喝酒”四个字,也得引用诗句将它暗示出来。
“我懂!”路赢大手一挥∶“小二,上最好的酒。”
不愧是望月楼最好的酒,太浓太烈,路赢才几杯下肚便已经两眼模糊起来。
他站起身来,长腿一抬,直接跨坐到谢隼身旁,上下左右地打量起谢隼的侧脸,半晌,突然嘿嘿一笑∶“殿下,今日在清风小院,我也算仗义相救了吧?”
谢隼执起酒杯,微一点头∶“对。”
“那我能不能求你个事?”
“何事?”
“殿下别再见路家的堂小姐了。”
正端起酒杯的谢隼忽地一顿,抬眸将路赢望进眼里。
“她年龄小,没有成婚的心思。”路赢说完又觉得此话尚有余地,生怕谢隼会说等她长大,于是立马补充道∶“她那性子估计以后也难有,殿下你等不了。”
谢隼眉眼含笑地再度执起酒杯∶“你说什么就什么。”
可刚将酒杯放至唇边,谁知路赢端着酒杯穿过了他的手腕,停顿了一两个呼吸后,再将手转回来轻轻一碰他的杯盏,最后径直凑向双唇∶“这样就算答应了。”
二人执杯的手腕就这般交错在一起成了喝交杯酒的动作,又因路赢的低头饮酒,谢隼则被勾拉过去,与他额间轻碰了一下。
“你撞我头做什么?”
“???”
路赢睁着双失焦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谢隼,皱了皱眉头:“你是想抢我的酒?”
“???”
路赢瞪了一眼谢隼,不再废话,抢过谢隼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抬起一条腿架在木凳上,扬手道:“小二,上,上酒!”
一刻后,小二拿着刚温好的酒小跑过来:“客官久等了,您要的。。。”
眼见枕在桌上睡着的路赢忽然动了动,谢隼伸手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小二将酒放下。
“我。。。我我我我。。没没没。。醉。。没醉。。。”
听到那模模糊糊的呢喃声,谢隼不觉地笑了笑。清冷的月光透过轩窗自他身上泄下,静静地流淌在那只摩挲着杯沿的指尖上。
路府后院,路晓凤刚推开窗户,托腮仰望远月,一道人影兀然窜至眼前。
路晓凤正要大声呼救,那人却翻进屋将她的嘴紧紧捂住∶“别叫,是我。”
那人浑身酒气,声音听着却是异常的熟悉。
路小凤点了点头,就着案上的灯盏回头看了看,警惕地秀眉一颦。
对上路晓凤那双看怪物般的眼睛,那人转身将茶壶里的残茶泼在手上,抹了把脸后咧嘴一笑。
路晓凤微眯着眼看着那张花脸,戏谑道∶“你唱戏去了?”
“你昨日不是叫了堂兄,堂兄今日便去帮你办事了。”
路晓凤双目微瞪,昨日她本是顺嘴一说,没想到路赢真去勾引六皇子了。忽然,她又垂下眼睑,无声叹道∶“没成吧,说实在的你刚才那模样着实难看。”
“不管难不难看,重要的是六皇子他吃这套啊。”
“。。。不愧是皇子,果然眼光独到。”
路晓凤随口揶揄了一句,不过眼下的路赢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周身还散发着酒气,她又有些担忧∶“你好好待着,我去给你煮醒酒茶,大伯,伯娘要是见了你这副模样可要被吓得不轻。”
“等下。”路赢神秘兮兮地朝路晓凤一招手∶“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
路赢从路晓凤房里出来后,趁着四下无人又悄悄翻出了院墙,一路扶着红墙,直至见到了树下负手等候的男人。
“可还能走?”
路赢摇头晃脑,双眼呆怔∶“殿下,你背我。”
说完他直接跳到谢隼背上,谢隼猝不及防地刚抬手将人接住,便听耳畔传来喃喃声∶“二婶死后不到两个月,二叔又续弦再娶,不到一年便得了个大胖小子,也就是那时堂妹来了我们家。堂妹来时还带来了二叔的亲笔信,希望我娘给她找户好人家。
来的头一年便有媒婆上门提亲,可娘觉得对方门第不高,担心堂妹以后回娘家会遭冷眼,于是统统给拒了。堂妹也喜闻乐见,因为她不想嫁人。方才我告诉她之后她可开心了,我想了想也对,姑娘家也不非得要嫁人,有自己想做的事就很好……”
“嗯。”
“殿下,别看堂妹高冷,其实她人很好,她发现我装傻也不拆穿我,还时常为我打掩护,这些我都知道。”
“嗯。”
“……但我骗了爹娘,也害得二郎不能去国子监读书,去参加会试甚至殿试。二郎他文采斐然,整个大周或许都找不到第二人。”
“嗯。”
“殿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装傻么?”
“为什么?”
“因为我实在太累了,好困好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