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落幕后,洞里就是一片黑暗,只内室石壁上的裂缝透着几道月光,能些许看见些人影,严铮因为受伤的原因,姜曦早早的让他躺下休息了。
她自己反而内心有些烦躁的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快睡着之际,突然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姜曦惊得坐了起来。
突然洞内亮光一闪,伴随着便是轰然的雷鸣声从头顶滚滚而来,啪嗒啪嗒的声音更大了。
下雨了。
姜曦顾不上思考太多,她慌忙起身套了件毛衣就推门冲了出去,陶器还在外面,这时候要是淋了雨可就白忙活一场。
雨下的急,暴风骤雨猛烈地袭击着山谷里的每一寸土地,她不敢耽误,借着闪电的光只知道往山坡上跑。
天黑路又滑,她早已分不清脚下是草地还是湿洼,只一味的往山坡上跑,忽的脚上被什么绊了一下,姜曦瞬间失去了平衡,往前扑了过去。
密集的雨点打在林中的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山上的水顺着山坡流到山下,她整个人重重的摔进了水泥坑里。
狂风裹着雨水扑在她已经青白的脸上,姜曦什么也看不清,也许是磕着什么了,腹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揪住,一抽一抽的消耗着她仅有的力气,双腿像针扎一样麻痹着。
她觉得自己要完了,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的雨幕中突然冲出个人影。
木门在狂风的裹挟中框框作响,严铮醒来身旁没有摸到姜曦,听着木门撞击的声音他想也没想冲了出来。
借着闪电光,严铮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姜曦看他光着上身,什么也没穿,雨水跟瓢泼似得往他身上灌,她沙哑着声音在雨里嘶吼着,推搡着喊道:“你快回去,雨太大了。”
她一遍遍的喊着:“快回去。”
严铮却没听见一般,抱着她冲进洞里,姜曦还没拉住他时,他又一个掉头重新冲进了雨幕里,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才算把山坡上的陶器全部搬了回来。
只是其中一个盘子和坛子底部因为泡了水的缘故,已经软趴的不成样子。
姜曦却顾不上这些死物,她踉跄着双膝扑到灶台上,胡乱抓了把细柴丢进去引燃。
借着火光,又匆忙去解严铮腰上的绑带,有血水不断地从绑带下边渗出来,混合着泥和雨水,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
据说人在恐惧的时候,心脏会极速收缩,会不由自主流眼泪。
姜曦此刻就觉得自己胸口闷得厉害,全身上下都像泡在冰水里一样,透心刺骨的冷。
也许是因为太冷了,她的手抖得不像话,连绑带的活结都打不开。
“我自己来吧,你的手太冰了。”
严铮握住她的手搓了搓,似是取暖也是安慰。
待看她冷静下来了,帮她脱了淋湿的毛衣,让她靠近火取暖。
借着火光,他低头解开自己腰腹上的绑带。
姜曦看见伤口大脑瞬间嗡鸣一声,原以为应该鲜血淋淋的伤口此刻竟呈现出灰黄色的脓痂,黄色的组织液混合着鲜血使伤口看起来狰狞不已。
伤口感染了。
难怪他一整天都疼痛难忍,她竟然没有往这方面想。
姜曦慌乱中借着火光用温水先给他清理腰腹上的脏污。
“都怪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和隐隐的哭腔。
严铮因为疼痛脸色变得苍白,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指甲都磨秃了才捏出来这么点东西,幸好你醒的快,否则我这几天岂不是白干了,老子这腰上白挨这一下?”
“你疼了那么久,我应该早点反应过来是伤口感染了。” 姜曦责怪自己。
他紧咬着后槽牙,双臂撑在身后,尽量减少伤口的扩张:“别说你,就是我自己不也是没察觉么,还以为是外伤的正常疼痛。”
“告诉我,我现在可以做什么?”她慌了神,但还是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扯着了伤口,严铮闷哼一声,咬紧牙说:“刮骨疗伤”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或许因为太过害怕,她的语气生硬而又滞涩
“没开玩笑,只是没那么夸张”
“你先把匕首清洗干净,用火烧,然后再用碘伏消毒,破开结痂的地方”他缓了缓,长舒一口气接着说:“刮出脓液和坏死的组织,再消毒包扎。”
“你会很疼。”她不忍道。
姜曦摇着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严铮看着她的眼睛:“姜曦,只有你,我自己肯定是操作不了的,现在只有你。”说罢他咬了根木棍,对着火光侧躺着:“来。”
姜曦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的冲到内室拿出叶子床铺在了灶台不远处,让严铮重新躺上去。
深呼吸两口,她整个人颤抖的厉害,拿着刀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严铮看这样不行,索性吐掉木棍,一步步指导她。
“先用碘伏给匕首和伤口消毒,大胆下刀,仔细清创。”
“拖得时间越久我就越疼。”
他说一步姜曦照着做一步,前期消毒还可以忍,等到真正开始清理伤口时,他腰腹乃至整个上半身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伤口处如同正在烈火炙烤,疼痛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在疯狂的挤压他的神经,严铮疼的额头青筋毕露。
即便这样他的嗓子里也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气声,没有喊叫也没有呼痛,整个清创过程他就就犹如海滩上一条濒死的鱼,被迫大口呼吸着来缓解痛苦。
姜曦不敢看他,她只低着头盯着伤口,她硬撑着命令自己。
再仔细一点,再快一点。
外面冷风肆虐,她的额头、脖颈还有手心却皆是冷汗。
灶台里的火光浮浮沉沉,除脓,去腐,消毒,包扎,她一气呵成,做完这些严铮人已经疼晕了过去。
姜曦扔掉匕首,脱了力一般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的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她知道那些破盘子破碗不足以让严铮冒那么大的风险,只是因为她在雨里,因为她在意那些破盘子破碗,所以他带着伤冲进雨里。
可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什么都没有他的命重要。
她的前半生,没有偷过东西,没有做过坏事,此刻只希望老天能再垂怜自己一次,不要让她在在这荒山野岭里送走这个男人。
等待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她趴在严铮的胸上仔细听着,直到确认了一声声强健的心跳声整个人才松懈下来。
清理完一地狼藉,姜曦又给他擦洗了一遍,拿出他的羽绒服给他盖上,摇醒他喝了消炎药,这才扶他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