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无双和走进大殿的玄湮撞在了一起。
记无双一个恍惚,差点摔倒,多亏玄湮又拉了她一把,记无双也没有介意,站直之后还给了玄湮一个笑容,越过他就要往外走,可是她的手腕却突然间被玄湮抓住了。
记无双茫然地回头看向了玄湮,眼睛带着疑问,只见玄湮将手中的供盘放在了记无双的手上,上面盖着一块红布,有风轻轻吹过,红布下面是一尊年轻女人的玉石雕塑。玄湮看着记无双。
“这是魔王让我转交给你的,正好这里的布置还没撤下来,以后就不用撤了,把这东西安置在这里,魔王想要时常见到魔后。”
“…………”
记无双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的玉像,那是她母亲的像。她又抬头看向了大殿,这才意识到大殿周围还保留着为她母亲祝祷的装饰和器皿,每一个地方每一处布置,都是为了纪念那个为她而牺牲的年轻女人。
记无双唇角的笑容落了下来,一时间有些说不出来的心情,她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玉像,说不出拒绝的话,激动的心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就冷了下来。她只能转过头,往大殿内走去,一束火把的红光从后边照射过来,她转头的瞬间,便只剩下了阴影。
她庄重地将玉像放在了大殿的正上方。
“神女与魔王相恋,应当是一段佳话,你说是吗?”玄湮抬眸看了一眼放置在大殿正上方的女子玉像,又转头看向了记无双,他是在询问记无双。
记无双的眉梢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抿着嘴唇抬眸看向了玄湮,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以为你会好奇的。毕竟神女与魔王嘛,虽然听起来是并不匹配的,但是怎么说呢,人们喜欢听地位身份不匹配的人的跨界之恋,可能是因为新鲜,也可能是因为故事曲折充满磨难传奇,但是…………”玄湮看向了记无双,“外人不过都是看乐子罢了,只有事件中心的二人,才会真正经历一些本可以避开的折磨。”
“…………”玄湮抿着嘴唇,他走到了记无双的旁边,拿过了她的手,帮她轻轻擦拭着手掌心,那里残留着玉像底座下的白色粉末。
玄湮给记无双擦完手后,抬头微笑着看着她,“你说是吗?”
记无双抿着嘴唇,她知道玄湮在映射什么,本来脱口而出反驳的话,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想到了父亲嘴里描述的母亲,玄天神女,为了与魔王在一起,自愿堕魔,遭神界抵制,要不是她也甘愿在魔境的封印之内不再出去,恐怕不会这样平静。
神女为了魔王堕魔,魔王说起这一段的时候,他的唇角是带着笑意的,那是一种被爱着且爱人甘愿为他牺牲的自傲感,小的时候,记无双会跟着感叹一句娘亲真是太爱爹爹了,可是现在,她却无法跟魔王感同身受,如果叶予尘为了自己堕魔,自己会开心吗?
记无双抿着嘴唇,她恐怕不会,她会心疼……她会担心……
自己真的想要将叶予尘拽到自己身边吗?一贯自私自利的记无双,第一次产生了怀疑。所以她没有回答玄湮。
“听说玉青宫最近出现了。”玄湮却不在意记无双的沉默,他幽幽地开口。
“什么 ?”记无双看向了玄湮,她记得那是她的母亲玄天神女曾经长大的地方。
玄湮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依旧平淡冷肃,“玉青宫游离于三界之外,飘荡不定,连神族仙门也鲜少能够找到,但是神迹总有踪迹,听说有个小树妖在极北雪山的地方,被雪崩带起的飓风席卷去到了比神界更远的天空,发现了一座青云之上的白色宫殿,殿前就有‘玉青宫’三个字,不知道是这个树妖鬼扯的,还是确有其事。不过…………”
玄湮看向了记无双,“也许是恶器在人间相继出世,惊动了三界外的玉青宫吧。女娲从不在意神族魔族,就连她躯身所化的神宫,最在意的也只有人间。”说到最后玄湮唇角有一抹意味不明的讥笑,微不可察,稍纵即逝。
记无双抿着嘴唇,她承认玄湮的话确实阻止了自己,她扭头看向了悬崖,眼神微冷,“你想我去极北雪山?”
“随你~”玄湮却只是莞尔一笑。
“装什么,你不就是不想我去找叶予尘,才会跟我说这些的吗?”记无双有些不忿。
玄湮耸耸肩膀,“如果你决定去和仙门修士双宿双飞,那也是你的命数,我又能干涉什么呢?我能改变你的心吗?”
“…………”记无双这样执拗的人,没人能改变她的心,玄湮说的没错,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我只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把它告诉了你而已。也许正处在爱情萌芽的你,会好奇父母的爱情吧,在魔王眼中完美无瑕望一眼就要坠入的爱情,在玄天神女眼里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会觉得开心吗?”
玄湮看向了记无双,“难道说,只有我曾好奇过,你从未好奇?”
“…………”记无双抿着嘴唇,玄湮确实说中了她的心事,她实在想知道,那个父亲口中完美无瑕、为自己而死的母亲,她是怎么想的,她是否…………后悔过。
不管是她的爱情,还是她生下自己,她是否后悔过?
记无双眼神闪过某种复杂,又执拗地抬起头,“既然你也好奇我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极北雪山吧,我们一起寻找一下那传说中的神宫。”她的眼神锐利,带着某种试探性。
“好啊。”玄湮却欣然应下,点头笑着就往外走,还随口说道:“我们快去吧,说不定叶予尘也接到了这个消息,也在往雪山赶呢,我们得比他快一步啊。”
“玄湮!”记无双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再牙尖嘴利会气人,也比不得玄湮的万分之一,他们就像针尖和麦芒,存在的本身就是一根会刺伤身边人的刺,两根刺又怎么可能和平共处呢。
记无双不想再多说一句,擦着玄湮的肩膀就怒气汹汹地往外走,她根本就不想跟玄湮同行。
玄湮却笑着追了过去,还嘴贱道,“喂,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你怎么不等我啊?”
他的调侃般的笑容,在记无双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视野时,戛然而止。薄唇微抿,藏在袖口的拳头紧紧攥起,他没有记无双以为的那样平静,因为他看到了记无双的挣扎,但是记无双没有看到他的挣扎,她连他在挣扎什么都不知道。
小黑蛇又从玄湮的肩头冒了出来,“这样会不会有点太着急了?”
“看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玄湮冷脸,“你还觉得我着急吗?”
“…………”小黑蛇不敢说话了,鬼鬼祟祟的人躲回到了玄湮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