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简又斩杀了几人,身形敏捷地跑到早被逼到角落的马匹身边,却先策马在山谷中兜了一圈,让受惊的马从谷底朝着山谷入口的方向奔去。
在即将经过藤蔓下方时,一头狼从侧面扑了过来,足足蹿起一丈高,血盆大口中的尖牙清晰可见。
赵知简看准时机,从马背上跃起,又在狼头上迅捷一踏,身体顿时腾空而起。他一把抓住闵嘉音的手,又立即借力用另一只手攀住了高处的藤蔓。
藤蔓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拉扯,开始绷断。赵知简腰腹一挺,竟直接将身子摆到了天井边缘,用足尖钩住了上方的岩石,旋即伸手拉住了闵嘉音。
恰在此时,藤蔓全部断裂,闵嘉音的身子猛然失重,却立刻感受到了上方传来的坚实力量。
她逆光望去,赵知简眉梢眼角那抹飞扬的神采一瞬间镌入了她的脑海。
村长看到二人的情况,大喊道:“不要让圣果跑了!”
电光石火间,山谷中不知哪个村民突然从混乱中发出了一支粗劣的袖箭,刺向了闵嘉音的腰间。
闵嘉音分不出手来阻挡,只觉腰间受了一记重击,下一秒就被赵知简拉了上去。
一阵天旋地转,二人成功翻到了天井上方的平地上。
闵嘉音只觉得所有筋骨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躺了半天,浑身的疼痛才缓过来几分。
赵知简已经支起身子凑了过来,没敢伸手拉闵嘉音,只小心地问道:“闵姑娘,你还好吗?”
闵嘉音强撑起身子,吐出一口浊气:“呼——逃出生天,没事了。”
她心跳如雷,抬眸望向一身狼狈的赵知简,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剧烈心跳。
二人俱是满身血污,但似乎都没有伤到要害。
劫后余生的喜悦如潮水般漫开,闵嘉音的身体一放松,又躺了下去。
赵知简的心也顿时轻快起来,笑意攀上唇角。
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死时刻了,一旦闯过去,真是一种令人着迷的滋味。
“闵姑娘,你实在厉害,我这次才算真正见识了。”
赵知简说这话时,带着发自内心的佩服,比之前在玉澜河初识闵嘉音的另一面时不一样了。
“赵世子也不赖嘛,我以为你身上至少该有些伤员的影子,原来世子欺君是欺得彻彻底底啊。”
“伤总是会养好的,”赵知简笑道,“不过闵姑娘之前似乎说错了一点,虽然我们最终化险为夷了,但你并没能提前避免这次险境。”
闵嘉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万无一失。”
赵世子可真幼稚啊,这种时候还要翻旧账。
算了,如果没有他,她恐怕还在藤蔓上晃荡呢,就不和他计较了。
“闵姑娘,你驭兽的能力,还是不要在人前显露的好。”出于好心,赵知简真诚建议。
闵嘉音的眼眸在昏暗的天色里犹带着微亮:“我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若非九死一生的关头,我不会动用这道保命符。多谢赵世子提醒。”
下方人与兽的厮杀声渐息,闵嘉音和赵知简歇了一会儿,便欲起身离开。
“我们接下来应该往哪儿走?”
赵知简抬头望了望夜空,神色有些迟疑:“这山中看起来夜雨将至,我们可能得先寻个山洞躲一躲。”
“也好,天色已晚,以我们现在的精力也难以很快走出这座山,不如先歇一歇。”
闵嘉音明白在山中过夜的危险性,但至少她可以尝试驭兽驱散危险,并不算赤手空拳逞匹夫之勇。
她当然不敢保证一定能安然无恙,但此行本就凶险,她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二人在崎岖的山路上探索了一阵,找到了一处往内凹陷的岩壁,大小还称不上山洞,但勉强够为两个人遮风挡雨。
二人靠着岩壁坐下,由于空间狭小,彼此相隔不远,衣衫下摆都有一角相碰。
不出片刻,赵知简起身道:“趁着雨还没开始下,我先去拾些柴火,稍后可以驱一驱夜雨寒湿。”
岩壁下还有一些空间,虽然不够让人坐直,但生个火堆倒正合适。
“那赵世子注意安全。”
赵知简走后,闵嘉音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口。
她很幸运,并没有被村民的长刀砍中,胳膊肩背上只被划了三道浅浅的伤口,但手心手背倒因为攀住藤蔓而有着深深浅浅几处擦伤。
忽然,她记起了被赵知简拉上来前的最后一秒腰间受到的重击。
那分明是一支利剑,怎么会……
闵嘉音猛地想起了什么,开始在层叠的衣衫褶皱间摸索,终于摸到了一抹金属的微凉。
她慌张地将腰间那枚习惯到近乎遗忘的铜佩取下,只见巴掌大小的紫红铜佩中央,被利器刺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原本的花纹已经扭曲得难以辨认。
只是一瞬间,闵嘉音的眼眶就红了。
她的手指徒劳地摩挲着不再光滑的表面,指尖泛白。
瓢泼大雨瞬息而至,闵嘉音望着雨帘闭眸长叹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正在这时,赵知简抱着些枯木赶了回来,身上并没有被淋得太湿。
“闵姑娘,你可带了打火石?你——”
赵知简放下柴火,看向闵嘉音,忽然发现闵嘉音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闵姑娘,你再往里坐一点吧,小心被淋到。”赵知简接过闵嘉音递过来的打火石,将注意力转移到柴火上。
这些木头受了潮气,赵知简忙活了一会儿才引燃了火堆。
火焰的温度在秋夜雨幕之中尤其引人眷恋,闵嘉音却突然起身,将最外面一层被划得残破不堪的衣袍扯下,就走入了雨中。
“闵姑娘,你这是干什么?”雨声很大,赵知简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闵嘉音同样高声答道:“浑身是血的怎么下山去?不如借这大雨冲洗一下血迹。”
赵知简看着风雨中那道孑立的身影,忽而垂眸笑了笑,也起身跑进了大雨里。
闵嘉音在雨中彻底放空了自己,任凭雨水将所有情绪连同衣衫上的污渍全都冲刷干净,才走回火堆边抱膝坐下。
赵知简同样坐回到了火堆旁,将目光投向了过分安静的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