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难免有些悲戚,不过做早饭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此处下山的道路,只有一条颇为隐蔽的小道。
要是他赶紧收拾东西去追,说不好能追上自家师父也说不定啊。
兵贵神速,心下既定,那便好办了。
脚下一钩,木柴便被他直接甩进炉灶之内。
内力鼓动指尖,食中二指并拢,一道内力隔空将木柴点燃。
从一点火星,到熊熊烈火,不过数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如此火力,差点把他眉毛给燎了。
这是他没见过的场景,不过凭借经验,赶紧用大勺将锅中小米搅动起来。
否则,下边都糊了,上边的小米可能还没熟。
不多时,小米粥就开始咕咕冒泡,见此情形,知小年赶紧把火势弄小一点,避免直接把水蒸干咯。
“啪嗒~”一声,将大锅盖盖上,小火咕噜一会儿。
趁这个时候,赶紧到后院菜地扒拉两颗菘菜,洗净了丢里边。
这都五月份了,之前观主都舍不得吃,还要晾干。
自己都要走了,吃他两颗菘菜怎么了……
“小年啊,慢点吃,观里暂时不缺粮。”
小院子里,长棋子见知小年狼吞虎咽,两三下就把碗里的小米粥给干完。
还以为这小子化悲痛为食欲,准备大干一场呢。
他这还一碗都没吃完,这小子都呼呼啦啦干掉三大碗了。
“真人慢用,小道饱了……”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他人已经跑到大殿里边,开始打扫卫生了。
“这孩子……”
长棋子无奈摇头,只觉得知小年今天貌似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当知小年背着自己的木剑,木剑后边还有一个小包袱,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长棋子是有些懵的。
怎么这么快?麦子还没收呢……
咳咳,倒不是他一个人弄不过来。
而是往年都是三人一起收,今年这都快到季节了。
先是麻衣那老杂毛走了,现在这小兔崽子也想跑,他们爷俩不会是想累死他老头子,好继承他的道观吧?
心中腹诽,不过该挽留的,还是要挽留的。
万一留下了呢?这不就又多了个劳动力吗。
“小年啊,你这是?”
“真人,我考虑过了,师父的吩咐,还是早日完成为好,我打算今天就下山。”
说罢,知小年便对着长棋子深深一礼,感谢这么多年,长棋子的收留与教导。
长棋子是纯阳一脉的,这些年都没有收到一个弟子。
平时见麻衣教导知小年,时不时的,也会提点一番。
虽然道脉不同,不过好歹是同出一源,还是有不少共通之处的。
其实知小年对他们的阳神之法,挺感兴趣的。
不过这是他们这一脉的核心传承,平时指点一番倒是无妨,这个可不能给他就是了。
“小年啊,你看这样好不好,麦子就快收割了,先收完再走不迟,到时候还能带点干粮,在路上吃不是……”
好嘛,这下知小年总算是明白了。
合着您老是惦记我这个免费劳动力呗。
收了粮食才能有干粮,搞得现在道观里边没余粮了似得。
不过想到吃的,别说还真是,自己这着急忙慌的,钱都没有,吃的也没带。
而且要是自己留下来,等小麦收成的话,那自己还怎么追赶师父?
他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看着他长大的长棋子。
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活成了人精了。
结合知小年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念头稍微一转,便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了。
“你也别指望现在能追到麻衣那老家伙,他不想让你看到,你就算和他擦肩而过,也是无济于事,还是乖乖修炼,弘扬道统才是正解。”
好吧,说到这里,长棋子有些脸红。
人家麻衣再怎么说,也是有了两个真传弟子的,而他,一个都没有……
知小年终究不是普通小孩,有自己完整的价值观。
长棋子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他师父说是要闭关突破。
自己追过去,岂不是累赘吗?
而且长棋子观主说的也有道理,道观开坑的七亩麦田,一亩菜地,以前他们三个人才能堪堪照顾得过来。
现在他师父走了,他也要走。
要是麦子来不及收割,一场雨过后,岂不是太过浪费?
本着浪费粮食可耻的想法,知小年昧着良心,决定留下来收割完麦子再走。
一个多月后,他的良心也痛了。
背着相比一个多月前,多了不少自制烙饼的行囊,挂着长棋子道长送的装水葫芦,打算和长棋子道长告别。
临行前,观主长棋子给了他一个小包裹,说是让他到了县城之后再打来。
入手不是很重,却也不轻。
“真人,这不会是什么贵重物品吧?”
他有些疑惑,真要是什么贵重物品,这可不能要啊。
说不定真人还要用来养老呢,再说了,日后他自己收了弟子,把它传给弟子不好吗。
可惜,对于知小年的瞎操心,长棋子只是白眼一翻。
“你在这住了十年,观里观外,最值钱的东西你不是年年都要翻一两遍吗?”
嗯……
知小年沉思片刻,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最值钱的,可不就是那八亩地嘛?
还别说,自从他习武有所小成之后,基本上他们便省下了向他人借牲口的支出了。
特别是到了后来,基本都是他一个人搞定的。
现在想想,要是到时候老道长没了自己这个牲口……不对,没了自己这个主要劳动力,日后可怎么过活是好啊。
“真人,小道走后,道观就剩下您一人了,实在不行,您就先找几个道童吧。”
还别说,长棋子真人的医术,他师父都很是推崇。
小的时候,他师父弄来的那些药材,都是长棋子真人给炮制的。
否则,他现在大概率还在开脉阶段徘徊呢。
“你在教我做事?快滚蛋,难不成还想吃完晚饭再走不成?”
说罢,转身挥袖,“哐当”一声,差点将年老色衰的掉漆木门给送走。
这番操作,看得知小年一愣,真是个倔强的老头。
摇头失笑,再次凝望一番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山间小道观后,运起轻功转身离去,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小道拐角。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起了一群正在享受朝阳的鹧鸪。
飞在半空,对远去的知小年骂骂咧咧,倒是让破县落魄的道观所在,比之往日要热闹不少。
这一静一动之间,倒是颇有熊孩子出门的喜乐感。
那些被打扰的鹧鸪们是不是这么认为不重要,至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站在门口,目送知小年离去的长棋子是这么认为的。
“难怪麻衣这老家伙,走的这么利索,越是挽留,便越是不舍……道无涯,持之者寡,行之者众,前路已现,小子可别迷路才是……”
哪怕修道日久,人的情感或许会淡薄,却并非消失。
参的是天道,长的却是人心,要是真的无欲无求,那和石头有什么区别?
还在小道上撒欢的知小年,可不知道长棋子道长的烦恼。
他现在倒是挺开心的,别的不说,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或许这就是他师父把他丢下的原因吧,毕竟不曾拥有,谈何看开?
对了,他们不说放下,那是佛门的说法,他们只会说,看开点,一切看开了,曾经的伤痛,其实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毕竟要是没有那等经历,你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坚强。
当然咯,这是他师父跟他说的道理,至于具体是不是为了骗他拉犁……
嗯,这个只能说有这种可能。
一路向西,往潞州(长治)而去,根据长棋子道长的说法,往东边好走一点,不过花钱的地方更多。
囊中羞涩的他,只好往西而去,到了潞州之后,向南走河内经洛阳,或者是往西走河中,都可以。
说实话,知小年大为震撼,因为他除了洛阳,一个地方都不知道。
幸好,他还能分得清东西南北。
一路上,他是能不入城,就不入城,因为入城要交钱,他没有。
不过以他的功夫,如是真的想入城的话,直接找个地方翻墙而过即可,当然了,也可以混在车队里边,一起进去。
只不过这样要是被人家认出来,有些麻烦。
现在的城墙,大多都是夯土,高也就两丈多点,连包砖都没有,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所以,因为今日他没有在野外寻到住所,便只能找个刚刚被巡逻过的城墙段,稍微借力几下,便轻松翻了进去。
可惜,不知是否因为自己这种行径有些令人不齿。
自己刚一落地,经过一个拐角,走出了无人的小巷,便见一凶神恶煞的家伙,提着长刀冲他直奔而来。
一边快速奔跑,嘴里一边还在那里大喊:
“狗贼,给小爷站住!”
“啊?我?狗贼?难道我翻墙的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
虽然感觉这有点不应该,可看对面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在看他的兵器,好家伙,斩马刀。
已知一个手握斩马刀,凶神恶煞的家伙,气势汹汹的向自己冲来,便且称自己为够贼。
破案了,这就是冲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