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顾喜喜、何景兰、石头三人已经达成共识。
为了不吓着张婶、老郎中两位老人家,为了不在村里引发躁动。
今日家里被贼人持刀闯入一事,必须全程保密,不能向任何人泄露任何细节。
(在何景兰给小石头的解释中,有组织有预谋的杀手变成了一心求财的劫匪)
石头倒是答应了严守秘密,并保证就连跟他关系最好的狗娃,他也不会提一个字。
顾喜喜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眼前,老郎中翕动鼻翼,眉头渐渐皱起,像是察觉了什么。
顾喜喜与何景兰无声对望。
心声统一:完了!
老郎中转向两个姑娘,“这地方刚才……”
何景兰倒吸凉气。
顾喜喜勉强笑着接话,“刚才我扫了地,看天热,又洒了点水。”
“艾叶水?”老郎中说。
他抬手捋着乱蓬蓬的花白胡须,颔首道,“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的鼻子!”
顾喜喜大惊。
师父究竟闻到什么了?心回电转间,她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想了个遍。
药味儿?
血腥味儿?
死人味儿?
可她为了安全起见,叫何景兰跟石头回来之前,已经把散落的毒药与混着血的浮土扫起来了。
之后更是为了彻底去味儿,泼水扫了两遍,最后洒上祛味避秽的艾草水。
就这还能发现吗?
顾喜喜心里闪过这么多念头,现实也不过是一两息的时间。
只见老郎中眉心展开,竟然欣慰地笑了。
“本来我还想今天回来说这件事的。”
“但你已经有了这个意识,甚好。”
哈?顾喜喜、何景兰疑惑地看了眼彼此。
何景兰无声地询问,“怎么回事?”
顾喜喜摇头不知。
老郎中还在继续往下说,“疟疾,咱们的师祖早就发现,蚊虫会在人之间传染疟疾。”
“可能是因为蚊虫吸血过程中所致,但具体原因……还有待探究。”
“喜喜,你洒艾草水驱除蚊虫,虽然效果轻微了些,但你能有这个意识,正好与为师不谋而合啊。”
顾喜喜一怔,疟疾?驱蚊?
她恍然,“哦……是啊,夏天是应该防蚊子。”
何景兰也松了口气,好奇道,“姜老为何突然想到疟疾?可是今日的病患有何不妥?”
老郎中说,“今日的病患倒不要紧,就是夏季胃肠不和,吃两剂药就好了。”
“可我在他家吃饭时,听他母亲说起娘家村里的一个亲戚,倒是得引起警觉。”
“大暑天的别人都嫌热,他却一个劲打摆子,翻箱倒柜寻厚棉被出来裹着。人都出汗虚脱了,他还是发抖,渐渐地起不来床,没过几日人就没了。”
何景兰失声道,“这不就是打摆子吗?”
这种病她也有所耳闻,打摆子的人只出现在夏天。
有些人把这病当作中邪,跳大神喝符水。
可最后十有八九都没治了。
老郎中颔首,“我听着症状,像是疟疾。”
“不过据说那村里再没人得同样的病。”
“或许不是疟疾,又或许幸运点,没从他身上传染其他人。”
说到这儿,老郎中精神十足道,“我得去配一剂驱蚊的药,单纯用一味艾草煮水,效果远远不够。”
何景兰赞同,“不只是防疟疾,被蚊子咬也很讨厌的!”
顾喜喜心头有些隐隐不安。
她知道古代疟疾尚没有特效药,史书中也有记载疟疾大流行的惨状。
可通过血液、母婴传播,致死率很高。
何景兰敏锐地察觉顾喜喜情绪的变化,安慰道,“喜喜别担心,未必就是真的疫病。”
“你没听姜老说么,那个村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再染上。”
顾喜喜朝她笑了笑,“我没事。”
除了母婴,疟疾并不会人传人。
比起其他在人类之间快速蔓延的传染病,疟疾就要可控多了。
就像老郎中说的,这个病未必会在本地形成大范围传播。
不过顾喜喜还是要防患未然才安心,灭蚊防蚊从自己家做起。
她边盘算着,说,“家里的窗纱该加固了。蚊帐都是新换的,没问题。”
“剩下就是房门口这个漏洞,只有门帘不够严实,必须做几个纱窗门才行。”
夏天屋里热,白天人在屋里紧闭房门,肯定闷热的受不了。
纱窗门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既防蚊虫老鼠,又不妨碍通风。
家里还有春天时糊窗纱剩下的料子。
量尺寸、裁木条、钉边框、装合页……
何景兰在旁边给顾喜喜打下手,帮忙扶东西、递东西什么的。
第一个纱窗门即将完成时,张婶踏着夕阳余晖回到了家。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晃了晃手中一根枯黄弯折的小苗。
“喜喜,你帮我瞧瞧这个是怎么了?”
顾喜喜抬头望去,“荞麦苗?”
比起她手中正在干的活儿,还是专业对口的东西,让她更加游刃有余。
“这是荞麦的立枯病,通常发生在抽苗之后。”
张婶说,“还真是病了啊。”
“赵媒婆种的荞麦,一片小苗苗突然变成这样了,她看其他的苗苗也渐渐有点泛黄,连声说保不住了,今年恐怕吃不上荞麦面,心焦得很。”
“这顿酒喝着喝着,最后变成我陪她喝闷酒了。”
顾喜喜了然,微笑说,“能治。”
张婶欢喜道,“当真?”
顾喜喜颔首,“除了您手里这种已经没救了,其他的还来得及。”
张婶骄傲道,“我就跟那婆子说,拿给我家喜喜看一眼,兴许不至于绝收。”
顾喜喜低头继续钉钉子,“我之前配的药还有,等会拿一包,您去送给她。”
“兑水就能用,用法用量都写在上面。”
“那赵媒婆会写花名册,应该识字吧?”
张婶笑道,“她跟我一样,不认识几个字。”
“册子是她让村里读过书的人帮忙写的。”
“不过没事儿,她再让那人念给她听就行了。”
张婶还有些酒意,此刻就想找人说说话。
于是她在旁边坐下了,接着叹道,
“赵媒婆最看重那半亩荞麦,本也是有缘故的。”
“成日看她笑呵呵到处给人说媒,哪知她心里也酿了一汪苦酒。”
何景兰很捧场,“哦?种荞麦还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