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次又是哪家的孩子倒了霉,惹到了学校里这么有权有势的人?”姜遇看着巫玄凭借记忆临摹下来的协调书。
把甲方的父母名字给了魏可,让她帮忙调查。
巫玄又化作半固体的状态,摊在姜遇的腿上,面对她自言自语似地发言,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身体,以此表示自己的回应——它也不知道。
而它这样的动作,只是换来了姜遇抚摸头顶的手心。
看着一人一怪的互动,在茶几旁围坐一同看电影的四人一时间面色各异。
真是够恶心的,黑不溜秋的一坨,已然脱离了影子的形态,巫玄现在连影子都不像了,更像是一种粘稠、恶心的沼泽怪物。
但偏偏姜遇并不这么觉得,还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它的头顶,真是令人不爽。
不过大家还是不至于和一只小小的影子过不去。
大概。
卫霆泽起身进了屋,再出来时,已经是完全大犬的形态,轻轻一跃到了姜遇的身旁趴下,而后用脑袋蹭了蹭她拍着巫玄的手。
后者很自然地将手从巫玄头顶转换到他的头顶。
手感各有不同,各有千秋,但她都很喜欢。
金柳、玉冯和沈溪的脸色瞬间变了,看向卫霆泽的眼中无不斥责着他的无耻。
这点眼神攻击对于卫霆泽来说不痛不痒,并不会影响他的行为。
专注看着通讯器屏幕的姜遇感知到了周围氛围的怪异,嘴角微勾,直至通讯器弹出新的讯息。
魏可:【这两个甲方是九中现在一位高三生的父母,父亲是普通文职工作者,工资稳定但也没有达到社平工资,母亲是自由职业者,并没有稳定的工资。】
【简单来说,这一家三口温饱不成问题,但在供孩子读书这一块比较困难,哦对,他们的孩子成绩还可以,但是在九中并不算拔尖,进学校的时候还交了一大笔钱,之后学习也报了一对一的补习班。】
【这孩子和同班同学有些矛盾,根据我刚进入的监控视频来看,应该是同学先对他进行了言语上的挑衅,然后双方起了争执,动了手。】
【那位同学因为有钱,对同学也比较阔气,不少人愿意帮他,最后导致他们对这孩子进行了过于暴力的打击,现在人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这已经到了可以报警的程度了吧?但是对方却选择了和解。
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手机边沿,不过一息之间,她就已经想出了多种可能。
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孩子进了吞金兽般的重症监护室,每天的消费可能就有他们半个月的工资,加上惹事的孩子本就家境良好,说不定报了警也无济于事。
干脆就在对方本就该承担医药费的情况下,又套取了大额的安抚金,这才签了字。
又有可能,校长这边施了压,以学业去压孩子的父母……更甚者,他可能会倒打一耙,将事件责任尽数推卸到弱势的孩子身上?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姜遇自己给否决了——不不不,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都需要签协调书了,责任方已经很明确,没有怀疑的必要。
姜遇:【那孩子进入重症监护室肯定不止一个人的责任吧,其他人有受到惩处吗?】
魏可:【说起来也挺搞笑的,这富家公子竟然还是一个讲义气的,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最后责任也都只是他一个人承担。】
嚯,义气。
姜遇可不相信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少爷会这么讲义气。
至少不会把所有的过失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中间必定有别的隐情。
魏可:【不过即便他一人揽全责,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不过是被纸面上的通报警告,在毕业之前消除警告都不会影响升学。】
姜遇眉头微蹙一下,又舒缓开来。
说得也是,有了调解书就意味着放弃了让警察介入的机会,私下调节后,都是从轻处罚。
像是这样强硬的后台,恐怕连装样子的警告不到一个学期就会被撤销——以各种离谱的借口。
姜遇:【那孩子,是走读吗?】
对面似乎一下子没有跟上姜遇的脑回路,愣是隔了许久才回道:【嗯,是走读。怎么了吗?】
姜遇:【没什么。(笑)】
通讯器另一头的魏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每次姜遇这个样子,都不会有好事。
关掉通讯器,她脸上狡黠的笑容还未褪去。
沈溪很少见她如此:“怎么露出这样的笑容?”
姜遇笑容逐渐放开:“ 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
下午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校外林荫小道上逐渐涌上人群。
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团成一簇簇墨点,或大或小。
“诶,嘉哥,黄三金的事情解决了没有啊?”
在其中一个较大的墨点中,一个剃了寸头的男生将脑袋凑到几人最中心的位置问道。
最中间被众人簇拥之下的少年听闻问题显示一愣,而后极其自信地笑起来:“我爸昨天就已经解决了,放心吧!”
“噗呲~哈哈哈哈哈!”许是觉得这话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自几人路过的墙角处爆发出一阵大笑。
几人循着笑声望去,只看见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女人,自帽檐阴影下绮丽的面容还带着未褪去的笑容,眼角沾染着些许挤压出的泪珠。
“你笑什么!”寸头男指着她的鼻子吼叫道。
姜遇用指节抹去眼角泪珠,但面上笑意却不曾消减:“我笑什么?哈哈,我笑有人被当盾使,还以为自己是英雄!”
刚刚还笑得肆意的少年,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面色一下子白了几分。
其余围着他的人面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大声说着他们把嘉哥当大哥,不会利用他的一些话。
刘嘉站在簇拥者之中听着他们维护的话语,骄傲地抬头挺胸,像一只到处炫耀华丽尾羽的公鸡。
“哦?是吗?”姜遇挑眉,“那为什么我听学校里的人说,你们甚至没有在你们的朋、友受到处罚的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话,反而还在私底下同别的学生一起诋毁他?”
尴尬、不适的神色在几人面上一闪而过,他们刚想要开口辩驳,却见姜遇从衣服兜里掏出了手机,指尖在上面操作一番,一系列对话便倾泻而出——
一个陌生的女声:“刘嘉这个人是不是仗着自己的家世,才敢这么对黄鑫的啊?”
刘嘉簇拥者之一的声音:“那可不?他就是吃准了自己不会有事,才会这么大胆的。”
另一拥护者:“是啊是啊,要不是他家有钱,他可能现在就已经退学或者进少管所了!”
另一陌生同学的声音:“所以说!这万恶的有钱人啊!”
陌生女声:“那我们以后还是少招惹他比较好吧?”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对话还有很多,但是她看着刘嘉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还是有些心软了,提前按下了暂停键。
一种可怕的、无形之中的霸凌,便从这样的对话之中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