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黑瞎子的状况始终没有好转。
解雨臣和霍秀秀,都动用了家族的人脉,请了许多眼科方面的专家进行会诊,结果却是统一的。
没人知道黑瞎子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自然也就无从下手。
据朝兮原本的推测,黑瞎子的眼睛是源自于特殊的家族血统,就像张家人的麒麟血一样与生俱来。
解雨臣却道:“我刚认识瞎子那会儿,他也不是这样的。自从那次他作为陈皮阿四的代理人,进入了那栋楼的地下……当时那么多人,甚至有警察,都死在里面了,只有他活着出来,但是从那以后,他的眼睛就变得特别糟糕了。”
朝兮默默地擦拭着他送给黑瞎子的那把黑金短刀,其实黑瞎子很少用这东西打架,除非是生死关头。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把刀依旧光洁如新。
他没有搭话,解雨臣就继续说:“后来有一次,我们夹喇嘛,遇上了一只长神仙,可能治好他的眼睛。他却说,有人更需要他现在的状态,如果他把眼睛治好了,可能就等不到想等的人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朝兮抬眸问道。
解雨臣略一迟疑,“……零四年的春天。”
零四年春天……朝兮重新垂下了头。
他是五月份的时候,为了追查张起灵的消息,才在格尔木与黑瞎子重逢。
只要再早上两个月,或许黑瞎子的眼睛就可以治好,不需要经历后续的一系列艰险,更不会有今日。
“小九……你帮我看着他吧。”朝兮忽然站了起来,把短刀插在后腰上,“我不管你是用绑的,关的,还是下药的,总之,让他好好待在你家里养病。”
解雨臣看到他严肃冷冽的表情,微微吃了一惊,“小师父,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曾经有个人说过……黑瞎子的行事、作风、气质,都很像我,像这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瞑目思索着当时的情景,朝兮勾了勾唇,说道:“只要我想,我也可以很像他。”
刚好他不想用自己的面目出现在汪家人面前,那用黑瞎子的脸,就正合时宜。
几天后,吴三省家的院子里,吴邪惊愕地看着“黑瞎子”在自己面前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似曾相识的丹凤眼。
吴邪张大了嘴巴,“你、你是……”
“现在我是黑瞎子。”
朝兮模仿着黑瞎子的低沉声线,因为时间太短,相熟的人还是能听出来区别,而且黑瞎子比他要高一点儿,但面对外人足够了。
客厅里,吴邪给朝兮倒了一杯热茶,回南天使室内变得阴冷潮湿,几乎成了“水帘洞”,吴邪害怕朝兮不习惯,贴心地把取暖器推得离他更近一些。
“我听小花说,黑眼镜的眼睛出了点问题……现在还没好么?”
毕竟是自己的半个师父,又是往后计划里一个十分重要的同盟,吴邪少不得要关怀问询。
朝兮重新戴好了墨镜,为的是能让眼睛习惯这种不明不暗的亮度,从而行动自如。
但是在阴天的室内戴着墨镜,还是令他的眼睛十分不适,他皱了皱眉,说:“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以后,我会用他的身份参与你的计划。你有什么意见吗?”
吴邪连连摇头,“没,没有。”
他也不敢有。
只是……这太奇怪了。明知道这个人是谢朝兮,却得面对着和黑瞎子一模一样的面容,甚至是相似的声音。
他总害怕这是黑瞎子的恶作剧,下一秒黑瞎子就会卸掉眼妆,露出阴险轻佻的笑容,说:“嘿嘿,小三爷又上当了吧!”
不行,太有画面感了。
吴邪拼命把这个念头甩出自己的脑袋,转而道:“你想清楚了吗?我的计划你是知道的,黑眼镜要做的事是最直接最凶险的……”
朝兮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比他弱?”
吴邪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在担心我?”
“……是。”
这回轮到朝兮惊讶了,吴邪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虽然隔着墨镜,顶多能看到一点丹凤眼的轮廓。
吴邪说:“我担心你。”
半晌,朝兮的喉间逸出一声短促的笑,说道:“那你就继续担心着吧。我说过了,不会留你一个人,我说过的话,就不会食言。”
吴邪心头一震。
在过去的年月里,他的经历丰富到能写出十几本长篇小说。那些峻岭深海,雪山戈壁,篝火圆月,暴雨长风,诵经声,烈酒香,构成了他精彩绝伦的青年时代。
有时候他被蛇毒折磨得死去活来,甚至会疑心那一切只是一个无聊至极的古董店老板幻想出来的梦境。
可是有谢朝兮在,他就觉得自己不是孤独的。
他能够挺过这十年,去把张起灵接出来,还给他一个太太平平的人间。
然后……吴邪还想着,要为了自己心中的狂念赌上一回,无论终局如何。
“谢朝兮,那请你……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