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陷阵营驻地,
霍骁正在与陷阵营老兵进行对战,
虽是他的日常训练,
双方却用的都是真刀真枪,
必要之时,甚至全力相搏!
在陷阵营中待久了,
霍骁也早已习以为常,
如果日常训练都惧怕见血,
真正战场之上只会更加慌乱。
这次的对手叫周宜,三旬上下,
是追随高顺多年的亲兵队长,
官拜都尉一职(此军职高于军司马,低于校尉)。
只见他体态雄壮,
身手却异常矫捷,
如同一只花豹。
两人对拼的兵器,
也不是陷阵营常用的短矛,而是短戟,
长度与环首刀相仿,
其技巧十分适合近身格斗。
随着两人双戟相交,
只听周宜大喝一声“开!”
霍骁手中短戟已脱手而飞,
随即自己的喉头,
就感受到了周宜战戟刺骨的寒意。
“周大哥,我又输了一仗。”
不愧是追随高顺多年的陷阵营都尉,
霍骁与其多次对战,
无一例外战败。
周宜的身手,在霍骁看来,
不在当日的虎卫营许庶之下,
胜败的话,就要具体打过才知道了!
至于自己,从军日浅,
没有系统练过武,
近来虽有高顺指点武艺兵法,
但离许庶周宜这样的高手,
尚有一定差距。
而武力更加强悍的高顺,
甚至三国有数的吕布,关羽,张飞等勇将,
如果全力相拼,
他们的真正实力,
又会强到何种程度呢?
霍骁想起来就暗暗心惊,
更有一丝兴奋!
“仲平(霍骁自己取的表字,霍仲平)不必懊恼,你习武时日还短,虽有咱们高将军亲自指点,但始终需要磨炼,不过生死之间,你小子就像一头狼,很出色的战士直觉,好几次都让我不得不使出全力才能制住你,嘿嘿!”
周宜笑着,拍了拍霍骁肩膀,
鼓励的话语,让霍骁有了一丝慰藉。
“他说的不错,为将者直觉十分重要,高手过招,甚至战阵之中,胜负往往在一念之间,你若能好好把握,日后成就不可限量。”高顺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训练场上。
“参见将军!”
包括周宜霍骁在场的陷阵营将士,纷纷见礼。
高顺在陷阵营地位,如同天神,
毕竟一位从不克扣军饷,
厚待下属的常胜将军,
连霍骁这个尊卑观念淡薄的现代人,
也是佩服不已的。
“免礼,周宜听令。”
高顺毫无波澜地开始下令:
“近日濮阳城中龙蛇混杂,甚至有我军中将士冒充盗匪,打家劫舍,滋扰百姓,温侯应城中大族所请,命我陷阵营将士执行宵禁。你带一个百人队负责巡夜,若有可疑人物一律捉拿,如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诺!”
周宜等陷阵营将士,无不遵命。
除了日常高顺亲自指点“补课”,
陷阵营的日常任务,
霍骁同样需要参与,
毕竟日后自己统军,
这些都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这日夜里,遵照高顺将令,
周宜带领陷阵营百余将士,
十人一队,进行濮阳全城巡防。
在霍骁的理解里,陷阵营的任务,
有点像后世的宪兵队,抓捕夜间不守军纪,
偷溜出营的自家兵士,整肃军纪。
得濮阳后,主公温侯,
似乎开始志得意满,
并未乘大胜余威,攻下兖州其余城池,
此时尚有鄄城,东阿等几城,
还在曹方的荀彧手中。
温侯与麾下诸将,颠沛多时,
进了濮阳这个温柔乡,
醇酒美人,贪图享乐,军纪涣散。
此外,吕布军还不时威逼城中大族,贡献财货粮草,
甚至有部分将领部曲,在夜间假扮盗匪,
掠夺民财,导致民怨沸腾。
高顺将军大为光火,不停进言,
温侯这才下令,由陷阵营巡城,整肃军纪。
想到这里,霍骁也不由一叹,
当真是乱世人命如刍狗!
听闻曹操老父,被徐州牧陶谦部将张闿所害,
为报父仇,曹操东征徐州,
下令屠十余城,民众死伤十数万之众,
多亏平原刘备援助徐州,
自己主公温侯,又趁机攻下了兖州濮阳等地,
曹操失了根据地,这才弃了徐州正在回师,
战事恐怕又要来了!
不过,吕布虽不是仁德之辈,
却也还干不出屠城的恶行。
霍骁扪心自问,
战场厮杀各凭本事,
但面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自己绝下不了手。
街面上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已是二更天,打断了霍骁思绪,
他自嘲一笑:
“暂时别想那么多吧,就算真有平定乱世的志向,现在自己这只小蝴蝶还翻不起什么风浪吧?”
前方队率发出了警戒手势,
正举着火把的霍骁,心头一震,
前方一座宅邸内,隐约传来阵阵哭喊,
有匪兵作乱!
霍骁等人赶忙上前,
正遇一群穿着军服的士兵,从宅内往外走,
他们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臃肿的身形,看样子裹挟了不少财物,
手中还拉着几个颇有姿色的妇人。
队率一声呼啸,
陷阵营将士人人拔刀在手,
由于并非战场,
巡夜的陷阵营,并没有带上短矛,铁盾等军器,
仅在腰间,佩戴着陷阵营特制的百炼刀。
从这群人领头的军服上看,是个军司马,
手下一伙大约二十余人。
那军司马打量了霍骁等人一番,
大大咧咧地说道:
“前面是陷阵营的兄弟吧?吾等是魏续将军亲兵,正要回营。这户商人自愿奉上财帛子女,孝敬我家将军,与你等无干,让开吧。”
魏续是温侯手下亲信大将,
权位不在高顺之下,
且与温侯是姻亲,
温侯之妻魏氏就是他的亲妹子。
不过听说,此人贪财好色,勇而无谋,
居然放任部曲,劫掠富商,
行径如同强盗,当真可耻!
霍骁的队率,毫不退缩:
“陷阵营奉温侯与高顺将军将令,夜巡濮阳,整肃军纪,你等劫掠百姓,与盗匪何异,放下财物女子,与我回营,等候将军定夺!”
那名军司马不屑地一笑:
“高将军算什么?我们魏爷是温侯的大舅子,亲疏有别,陷阵营一个小小的队率,谁给你的胆子抓我们,给我滚开!”
周围手下也轰然嘲笑。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兵士,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鲜血狂喷,
队率闪电般的出刀,人头已落地!
他一字一顿的说着:
“陷阵营,执行军令,不束手就擒者,就地格杀。”
“好贼子,真敢动手!”
这群魏续的亲兵,喝骂着冲上前来,
却哪里比得上久经战阵的陷阵营,
又被斩杀数人后,连那名军司马在内,
都被缴械,看管了起来。
正要喊宅子里的人,把财物女子领回,
霍骁忽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依稀传来叫喊声:
“抓刺客,别让他们跑了!”
来不及多想,霍骁等人正要前往探查,
数人已经出现在夜色中。
这群人身法极快,
浑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中,
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看着他们倾身向前的姿态,
霍骁忽然觉得,
有点像后世电影中某国忍者,惊奇不已。
夜行人早已发现,
正阻拦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霍骁等人,
一个嘶哑且冷酷的声音响起,
“杀了他们,速速出城!”
话音未落,这些夜行人已抽出短剑,
杀向在场的霍骁等人,
霍骁等人,也纷纷拔刀相迎。
霍骁平时练习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战场武艺,
而上前的一名黑衣人身材纤细,
动作敏捷,明显擅长近身缠斗。
此人看见霍骁等人身旁的女子,
双眼一寒,手中短剑疾刺而来,直奔要害!
“被误会成强抢民女的兵痞了!”
霍骁哭笑不得。
黑衣人招式极快,
瞬间刺出十余剑,
霍骁根本不及躲闪,
只得拼命招架,
一着不慎,对手短剑划过,
霍骁腹部中了一剑,
要不是穿着陷阵营特制的锁子甲,
现在他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霍骁中剑,
其余的陷阵营将士,
连忙上前救援,
黑衣人见已经杀出重围,
不再恋战,
掠过霍骁等人,
向城门方向继续急速奔去。
陷阵营正待追赶,
黑衣人们掏出不知道什么东西,向后一甩,
一阵火光,烟雾弥漫。
“这不是后世烟雾弹么,真像啊!”
霍骁暗暗称奇,
待烟雾散去,几人早就逃得不知去向。
这场遭遇战,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领头劫掠百姓的军司马,着实倒霉,
连着其他几名兵痞,
砍瓜切菜一般被那伙刺客杀了。
刺客各个武艺高强,身法敏捷,
若单打独斗,霍骁这帮陷阵营兄弟,
恐怕难逃毒手!
好在刺客并不恋战,
陷阵营又有锁子甲护身,
霍骁几人最多只受了些轻伤。
喊着抓刺客,从后面赶来的,
正是陷阵营都尉周宜,
看见霍骁中剑,连忙上前问道:
“仲平,挂彩了?伤势如何?”
“好快的剑,还好只是被短剑划中,如果是被刺中,恐怕锁子甲也挡不住!”
霍骁心有余悸,
“多亏有锁子甲,只是皮外伤,周大哥,这群刺客身手不凡,出什么事了?”
“确实出事了,濮阳大族柳家族长被刺身亡!”
看着侥幸活下来,瑟瑟发抖的几名兵痞,
周宜露出鄙夷的神情:
“押上他们,我们速速回营,将此事禀报将军。”
濮阳城外的野地,
刚刚逃出生天的几名刺客,齐聚于此。
他们已经换上了寻常百姓衣衫,
正在焚毁之前身上的夜行衣。
三男一女,
女子身穿普通农家女子的粗布麻衣,
却难掩清丽脱俗的容貌。
只见她十六七的年纪,肤色极白,
身量虽不是特别高挑,
但两条长腿,使得下半身比例修长了许多,
唯一的缺憾,可能是那双眼睛,冰冷无比,
带着煞气,却又带一丝忧郁。
一看这样的女子,
就知道她性格,一定十分倔强。
“雪筠,你的伤势如何?”
夜行人中领头的,来到女子面前,关切地问道。
这男子估摸二十五六岁,相貌端正,
一看就是惯发号施令的人物。
“小伤而已,不劳杜师兄牵挂。”
叫雪筠的女子,
正低头给自己手臂上药,
头也不抬的平淡答道。
原来刚才与陷阵营交手,
双拳难敌四手,
霍骁他们的反击,
还是划伤了她小臂。
“不碍事就好。”
男子悻悻地回了一句,
随即又难掩兴奋神色,
“柳家的老家伙终于授首,柳家群龙无首,城中大族当以我杜家为尊,大事可成!”
原来这名男子叫杜怀,
正是濮阳城中杜家少主。
濮阳城中一直以柳家为尊,
之前也是他们里应外合,
导致濮阳被吕布军攻陷,
吕布入主濮阳之后,
柳家一直押宝,这位朝廷钦封的温侯,
是他的坚定支持者。
而濮阳实力第二的大族杜家,
也一直唯柳家马首是瞻,
没想到他们真正支持的却是曹操!
甚至还刺杀了柳家族长,
以便更好掌握濮阳大族势力。
“我今日接到传信,师父他老人家在中原游历,寻找天机。我们此时万不可掉以轻心。既然助曹操夺回濮阳,是我“灵影阁”当前任务,就不要为你杜家小事破坏大计,否则门规不容情!”
雪筠冷冰冰的说道。
“为兄自然不会,师父他老人家寻找的天机是什么?”
杜怀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又疑惑问道。
自己入门虽比雪筠早,
但自己世家大族少主的身份,
一直不被师父完全信任。
而小师妹雪筠出身孤苦,
师父授其一身业艺,待之如亲女一般,
自己负责兖州此次行动,
但师父还把小师妹派来,
明显是让她当“监军”,
怕自己因私废公。
“师父一向行踪不定,高深莫测。找寻的天机,是巨大机缘,我却也不知道详情。”
雪筠摇摇头,又马上说道
“既然我们已经除掉柳家族长,凭你杜家手段,控制濮阳大族应该易如反掌,但我们要助曹孟德夺回濮阳,势必还要削弱吕布军势力。”
“这是自然,他手下能征善战的大将不多,但今夜与我们交手的陷阵营,身手却颇为不凡,我们这次行动只有四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程昱大人传信,再做打算不迟。”
杜怀志得意满的说道,
“兖州还有几家大族,对我杜家敌视已久,我父亲想要坐上濮阳太守的位置,还不那么容易,我等再来计议计议”。
回营后的霍骁,周宜等人,
向高顺秉明情况,
高顺大怒,
喝令将几个参与劫掠的兵痞,斩首示众。
随后却对柳家族长的身死,陷入沉思,
经过月余相处,
霍骁知道高顺有勇有谋,
并不是一介粗疏武人,
恐怕他也正在思索此事的蹊跷。
然而没多久,大将魏续,与谋士陈宫,都找上门来,
魏续前来讨要自己的亲兵,
得知已被斩首,怒不可遏,
对着高顺放下狠话离去。
高顺自觉无愧于心。
一直旁观的谋士陈宫,待魏续走后,
才向高顺询问今晚之事,
但陈宫并不惊讶。
“柳家族长被刺,恐怕不是偶然,虽然濮阳城中各大族一直争权夺利,但是为此痛下杀手他们应该不敢。”
陈宫说道,
“柳家对我军是一大臂助,恐怕这是曹孟德指使,后续还有计策,意在夺回濮阳,夺回整个兖州”。
“公台所言极是,我军入主濮阳时日不久,世家大族只是趋炎附势,私下里未必真的忠于温侯,曹操此人诡计多端,这该如何是好?”
高顺也隐隐不安道。
陈宫长叹一声,
“主公自入濮阳,大半兖州已在手中,愈发宠信魏续,郝萌之辈,不思进取,每日宴饮,与姬妾同乐,不光是你,我也多日没有见到主公了,但当下事态紧急,我当面见主公,陈以利害,劝主公对各家大族多加安抚,少征钱粮,更要留意谁有反心”。
“那就拜托公台了,如有所命,顺愿效犬马之劳”。高顺喜道。
陈宫意味深长地看了高顺一眼,
“伯平(高顺的字),你是主公肱股之臣,但主公眼下宠信魏续等人,须知小人谗言不得不防,对付你这样的大将,有时只需要一杯毒酒,一支冷箭,你能明哲保身,才是我军之福啊!”
“谢先生良言,高顺明白!”
高顺思索片刻,拱手作答。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霍骁,总算搞清楚了。
眼下高顺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
已经与“外戚”魏续等佞臣,势不两立!
今夜陷阵营,抓捕了魏续亲兵,
让他在军中威望受损,
恐怕这个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而陈宫的话表明,
魏续等人,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
自家将军,需要防备他们层出不穷的报复!
至于陈宫说的曹孟德阴谋,
霍骁感觉,自己还不够格去揣测,
让陈大谋士跟温侯去操心吧!
唯一让他警醒的是,
自己武艺还是不够娴熟,
不要说许庶,周宜这样的行伍猛人,
连今晚的刺客都差点让他殒命!
身处乱世,没有一身武艺,
不要说建功立业,保命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