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雅间之内,刹那间陷入一片寂静中。
红叶最先回过神来,她当即扯过少年的手臂,迅速将其拖出屋内。
离开之际,她微微行礼,道:“护国公见谅,此人不懂规矩,属下定会严加管教。”
话音未落,她垂首踏出雅间,同时将房门紧紧合上。
待屋内仅余二人时,容玖玥似已忘却护国公府的不愉快,笑嘻嘻地行至宗玄聿面前。
“哎,老狐狸,方才那位少年,我与你说啊……”
“你想要说什么!”宗玄聿艰涩地出言打断,“说他年轻?还是说你们二人如何相识?”
“姐姐?他唤你姐姐?还口口声声说是你的人?那我又算什么?”
宗玄聿面露悲戚,声音已然沙哑到难以出声,且眼眶泛红,俨然一副捉奸之模样。
“……”容玖玥霎时明白其意。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直视着宗玄聿的眼睛,问道:“你认为我背着你与人私会?”
“不是……”宗玄聿急忙摇头,“定是此人纠缠于你!我心中不快,只因你允其靠近……”
慌忙解释之际,他伸出双手,将容玖玥紧紧搂入怀中。
然而,容玖玥刚贴近他的衣襟,竟猛地将他推开,甚至往后稍退两步。
“宗玄聿,你身上沾染梅花香,想必是位清雅高洁的女子。”
容玖玥素来不喜胭脂水粉,因常年与药材为伴,其身上衣裙,总是带着淡淡的药香。
只可惜,身为医者,她的嗅觉自幼便比常人更为灵敏……
宗玄聿身躯一震,甚至还低头亲自嗅了嗅,并未闻到任何梅花香气。
毕竟那女子与他相距较远,他断然不会允其靠近自己半步。
“卿卿,皇后寻来一位女子,说是我生母的侄女,此刻正在护国公府,我未曾理会……”
“哦,原来如此啊……”容玖玥漫不经心地打断,“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恭喜你了。”
无怪乎皇后要将她支走,原来是担心她妨碍宗玄聿的好事。
偏偏宗玄聿未有及时随她离开,竟留于府中与那女子见面……
宗玄聿见她如此,心中慌乱,竭力斟酌言辞,急于解释此事。
“卿卿,莫说那人身份存疑,即便真是我生母侄女,也与我毫无关系……”
“那你去杀了她,亲手将其斩杀,立刻动手!”容玖玥突然打断。
“把你表妹的首级带来,我便信你一片真心,如何?”她眼神冰冷,全然不顾理智。
自己与表妹私下见面,此刻却来这里兴师问罪,对她毫无信任可言。
“卿卿,你先冷静一下……”宗玄聿尽力解释,“你若要取其性命,我绝无二话!只是现在不行,皇后已将那女子带入宫中。”
或许皇后担心他言出必行,真会暗中派人行刺,故而将人暂时带走。
“是我有所误会,你将那名少年之事说与我听……我只是不愿见你与其他男子说笑。”
宗玄聿放缓声音,甚至伸手轻扯一下容玖玥的衣袖,与她轻言商量。
“不必了……没什么好说的……”容玖玥抽回衣袖,继而打开房门,径自迈步离去。
见状,宗玄聿懊悔至极,只能暗自责怪自己,为何方才要那般冲动……
回府的马车之内,容玖玥静静地闭眸休息,全然不理会身边喋喋不休的宗玄聿。
生气吗?其实算不上……至多心中觉得有些无趣罢了。
她自然明白……宗玄聿不会与那所谓的表妹有所牵扯。
然而,皇后一直如此,宗玄聿却只能听之任之,她难免心生烦闷。
事已至此,可怜的宗玄聿,只得替皇后承担一部分罪责……
直至天色渐暗,回府后便埋头于制药的容玖玥,依旧没有踏出药房。
“卿卿,我们去用晚膳,可好?”宗玄聿在侧轻声开口。
“嗯……稍等片刻。”容玖玥头也不抬地随口应了一句。
“……”宗玄聿默默地整理药材,终于按捺不住,低声询问,“那名少年究竟是何人?”
“我并非怀疑你……只是那人言语间似有歧义,我才会心生疑惑。”他赶忙解释一下。
我是姐姐的人——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深深地刺痛他的心。
容玖玥无奈叹息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人是红叶所救,自然是来此寻红叶的。”
“那声姐姐亦是唤的红叶……此前人家言行有度,称呼我为郡主,是你过于杯弓蛇影。”
容玖玥选择据实相告,不愿因这莫须有之事,令二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况且,那少年心仪红叶,算是自己姐妹的男人,她自是不会与之生出丁点流言蜚语。
有些事情,过了那一阵气头便好。
“抱歉,是我的错……”宗玄聿自身后紧紧搂住容玖玥,心中的懊悔如潮水般翻涌而出。
“我总是疑神疑鬼,终日担心你不再喜欢我……日后我尽量改之,还望你莫要厌烦。”
宗玄聿收紧臂膀,将头深埋于容玖玥的颈间,声音显得闷闷的。
“至于那名女子……我定会亲手取其性命,你给我几日时间……”
“我那只是气话!”容玖玥无奈打断宗玄聿之言,“无冤无仇,我岂能如此草菅人命!”
她又不是皇帝……即便皇帝欲杀皇后之人,恐怕也需寻个缘由呢!
“宗玄聿,我很怕麻烦,不愿整日应对女子间的纷扰,你尽快处理,莫再烦我可好?”
容玖玥虽已极力忍耐,但其声音中还是难掩无奈与疲惫。
在东祁需要顾虑之事太多,当真不似在南诏,她想杀谁,不过咔嚓一下。
无论一国相爷,还是景家嫡女,亦或堂堂异姓王……杀便杀了,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宗玄聿听得此言,心中闷痛不已。
他没有再出言保证,只是暗自在心中琢磨对策,毕竟说得再多,终究是纸上谈兵。
皇后既想给他塞人,那他便将一个死人送进东宫……
次日清晨,欲求不满的宗玄聿,早早起身练剑。
“主子,文姑娘到访,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为主子送糕点。”叶琛压低声音禀报。
皇后似乎有些失心疯,竟公然让其他女子来郡主府,莫非故意挑衅?
“将巷中的野狗放出,切不可惊扰夫人安睡。”宗玄聿沉声吩咐。
“……”叶琛嘴角微微抽搐,当即去按吩咐行事。
放野狗咬人,主子之行径,当真是愈发简单粗暴……
须臾之后,文安郡主府门前。
文兰依手提食盒,身侧站着两位凤鸾宫的嬷嬷,但江管家与红叶,却对其视而不见。
“我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为护国公与夫人送糕点,烦请通报。”文兰依礼数周全。
红叶斜睨其一眼,“府中不喜闲杂人等入内,东西放下便可。”
“放肆!”一位嬷嬷怒声呵斥,“郡主府的侍女竟如此无礼,难道要公然违抗皇后懿旨?”
“你是什么东西,说话客气些!”陆澈蓦地挡在红叶面前,扬声叫嚷。
“……”红叶一把将他拉至身后,低声告诫,“休要多言!速去用膳!”
“反了!反了……”两位嬷嬷气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
文兰依向前一步,劝解道:“皇后娘娘挂念护国公与夫人,还望……”
“汪汪汪——”
只见一条体型硕大的野狗,自不远处的巷中窜出来,直冲文兰依与两位嬷嬷而去。
“啊——”
刹那间,原本静谧的郡主府门前,响彻着惊天动地的呼救声。
偏偏几位侍卫,被前来营救的红叶与陆澈以及叶琛,“无意间”拦住去路,无法施救。
野狗似通人性,每人咬上一口,顺带叼走食盒——
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