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兴起于大漠以北的图勒河、鄂尔浑河等地,主要势力范围在大漠到贝加尔湖之间,称为漠北。从大漠到南边的阴山、燕山一带,称为漠南,是汉朝的北疆。
大多数时候,汉朝与匈奴都是以大漠为界划分势力范围的,匈奴强盛时越过大漠南下,一度深入阴山、燕山一带,占据漠南。
据史书记载,匈奴兴起于战国时期,相传匈奴族与华夏族是同一祖先。因为匈奴在根本意义上不是一个民族,也可以说匈奴不是一个单独的群体,它是华夏族一些后人在战役中失败逃亡到北方,然后侵略征战其他部族合并而成为一个新的民族——匈奴族。同时史书上也记载,匈奴族善于征战,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掠,凶蛮至极。
正是这个小小的部族,在北方一带刮起大风,它的凶猛进攻蔓延到中原,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无不谈到匈奴就头疼不已的,它的生命力顽强,就像烧不尽的野草,春风吹又生。
在秦朝时,匈奴跃跃欲试进主中原,秦始皇派蒙恬率领大军与匈奴交战,驱使匈奴向北迁徙,随后命蒙恬从榆中沿黄河至阴山修建万里长城,连接秦、赵、燕五千余里的旧长城,构成了漫长的防御线,致使匈奴安分了十年之久没有再犯。当时的匈奴被驱赶至阴山以北的草原深处,夹杂在月氏族和东胡族之间,实力是三大游牧民族中最弱小的。匈奴首领头曼单于抓住机会,在秦始皇帝嬴政薨逝,胡亥继位将蒙恬逼死后,重返了中原边境。
然而对于继承了战国到秦末汉初战法的汉朝人来说,要很好地对付匈奴这样的游牧民族,还没有那么容易。优先考虑步兵阵线和辎重粮草的汉朝军队,在机动性上就远不如匈奴人。别说和对方的骑兵对决,连找到对方的后方大本营都并不简单。
而今,一代雄才伟略的汉皇做出了决定:征讨河南地!
秦汉时期的河南地即今鄂尔多斯高原中的河套平原,位于今内蒙古伊克昭盟一带,是夹在贺兰山、阴山和鄂尔多斯高原之间的一块断陷冲积平原。黄河贯穿整个平原,航运便利,水利资源丰富。地势开阔平坦,土壤肥沃,水草丰盛,开发利用早,为中原农业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共同向往的沃土。
作为蒙古高原与陕甘黄土高原的分界区域,河南地不仅在经济上具有巨大的优势,而且在军事上更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从战国末年至西汉初年,中原王朝的汉族统治者和北方的匈奴统治者,在这里展开反复争夺,秦末中原战乱匈奴趁机占据了河南地。
河南地距离西汉的国都长安不足千里,匈奴的骑兵只需疾驰几日便可到达,屏蔽长安的北地、上郡等地不时成为汉匈交战的前线,长安也就一直处在匈奴铁骑的威胁之下。对于西汉王朝来说,匈奴占据河南地,就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在背后,它所构成的威胁,远比匈奴对西汉边境接连不断的袭扰来得严重。
现如今,该是拔出这个楔子的时候了。
就要出征,告别就在眼前。
长安城外,阳光灿烂,地上的碎花开得星星点点。在灞河边,赵成纪和李郁郅、姬平阳边走边说话。朵儿在身后不远处采花,走走停停。
李郁郅看了那边的朵儿一眼,对赵成纪说:“大叔,明天我们就要开拔了,接下来你和朵儿回去的路上要多保重。”
“这几天我已经看出来了,长安城都振奋了。”赵成纪忽又觉得不对,疑惑道:“可你们俩是皇宫里的侍卫,莫非皇上也要御驾亲征?”
李郁郅说:“没听说皇上要亲征。但这次皇上下了大决心,即使不能彻底剿灭匈奴,也一定要把匈奴给打疼了,让他以后不能为所欲为。”
姬平阳也说:“前不久匈奴左贤王部进犯上谷、渔阳,韩将军率部出战,负伤败阵,退守壁垒不出。而今皇上提出首战必须要取胜,所以皇上让精锐的羽林军以及一部分禁卫军都出动了,包括我们俩在内。这次全是骑兵,四路大军同时出征,这就意味着我大汉和匈奴的角逐由此彻底拉开了。”
赵成纪有些激动:“好啊,太好了。可惜朵儿刚来就……”赵成纪也往朵儿那边看了一眼。
姬平阳提议道:“既然大叔带着朵儿来了,不如今晚就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赵成纪很是赞同:“对,就这么办,我这当叔的做主了。”
李郁郅反对道:“这怎么成,大叔,这万万不能。这样吧,等此次从河南地凯旋,我第一时间就回朝那,说话算话。”
赵成纪也不好勉强:“这……,那好吧,我们在朝那等你归来。”
三个男人同时把目光投向那边采花的朵儿身上。
这会的朵儿手里攥一把野花放在鼻孔下嗅,全然不知男人们方才说的话。
几天后大军即将出征,汉皇令韩将军出击阻挡匈奴向东方深入,同时令李将军挂帅向西出兵云中,命姬平阳和李郁郅为左右先锋,直奔河南地。
在长安城外,出征大军浩浩荡荡,路的两边全是送行的老百姓,赵成纪和朵儿也在人群中。
朵儿看见了马背上威武的校尉李郁郅,眼里噙满泪花。
先锋官姬平阳在马背上威风凛凛。李郁郅望着人群里的朵儿,眼里又多了一缕不舍。
大军开拔,朵儿默默挥手,泪悄然滚落。
旷野地,汉军在荒原上疾驰。
漠野无垠,数万汉军骑兵奔腾向前。
沿途一些零星的匈奴毡房被点燃,黑烟滚滚。
夕阳下,黄河驮浮一层波光,潋滟东流……
姬平阳、李郁郅率部出塞后,进行大迂回。他们先沿黄河左岸西进,在秦长城的掩蔽之下迅速推进切断驻守河南地的匈奴白羊、楼烦二王与匈奴腹地的联系。然后南下,完成对河套及其以南地区的迂回包抄。
远方的大军在驰骋,广袤的原野上,姬平阳、李郁郅在马背上奋勇向前。
草原上出现大片圆顶穹庐,四周散布滚动的羊群。
李郁郅高喊:“看,匈奴人!”
姬平阳激动:“这么多毡房,怕是匈奴的老巢。”
急促的马蹄……
刀光剑影……
喊杀声震天……
一些匈奴人上马仓促应战,没几个回合就被汉军挑落马下。一些匈奴兵见势不妙,打马拼命奔逃。汉军骑兵紧紧咬住……
一些年老的牧羊人迷茫地望着奔驰而来的汉军将士……
有穹庐被点燃了,浓烟滚滚……
汉军骑兵继续策马追击……
汉军战术得当,突袭匈奴白羊王、楼烦王成功,并一举击溃之。
捷报传到长安,街头巷口,老百姓在议论前方战事:
——听说这次朝廷的骑兵把匈奴在河套的老窝给端了?
——匈奴白羊王、楼烦王侥幸逃脱。
——这可是大胜啊,胡人也不过如此。
——怎么听说这不是匈奴的主力,现在说取得大胜是不是为时尚早?
——过些时日等出征的大军班师回朝就知晓了。
此次战役虽说规模不大,汉军歼敌也只有数千人,但其意义不仅是收复了河南地全部土地,关键是大涨了汉军的威风,且又穿行千余里,扫荡黄河沿线的匈奴定居点,一直到达陇西,全甲兵而还。
汉军大捷,使汉朝的北部边防线更往北推移至黄河沿岸,为长安增添一道屏障,从而在很大程度上解除了匈奴对关中地区的直接威胁,这不仅有利于黄河西岸的繁荣与发展,而且也有利于西汉王朝在全国统治的加强。
仅此一役,汉皇大悦,犒赏有功之士。一战威名远扬的姬平阳由此一跃成为将军,而李郁郅也升为都尉,将开始驻守一方。
这些消息对朝那牧场的人来说根本无法知道,毕竟路途遥远,信息闭塞,到得知一些零星战况时早已过了很久。
朵儿天天惦记李郁郅的安危,他是在她的目送下走向战场的。
当初从长安离开后,回转的大轱辘车不紧不慢走着,行驶在泾河谷地。赵成纪怀里抱着长鞭目视前方,朵儿仰望高耸的山峰,巍峨陡峭,白云在天上漂浮。
赵成纪安慰出神的朵儿:“娃啊,你也看到了,郁郅好样的,他是军人,保卫疆土,该当出征,那是他的职责。”
朵儿回过神来:“我知道,大爹,他是对的,我没有埋怨。”
赵成纪感叹:“都是好孩子啊!”
朵儿曾答应从长安回来要把看到的讲给雁儿听,可她的心思压根就在郁郅身上,特别是他又要征战,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麻,哪有心情看长安城的风光。她对雁儿说,对不起,我根本就没看清长安是什么样,就觉得街面很宽,人很多,到处都是做买卖的,还有就是城楼很高大,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回到朝那后,朵儿常常坐在屋檐下发呆,有时雁儿叫她,她思想跑神了也没有听见。母亲明惠安慰她:“娃啊,别再胡思乱想了,你和郁郅见了一面也该心定了。郁郅那孩子和你一样实诚,等打跑了匈奴,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朵儿抬头望着明惠:“娘,这我懂得,我也没有乱想,就是为他担心。”
史明惠把朵儿搂在怀里,说:“放心,会没事的,耐心等着就是了,他们会凯旋的,昂!”
多日后征战的大军凯旋。
在休整中,姬平阳对李郁郅说:“快回去看看吧,你的朵儿怕是等急了。”
李郁郅眼里也充满了憧憬:“是啊,自上次朵儿来长安,这前后都一年多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几天后,李郁郅离开长安,踏上了归途。
天气渐渐凉了,此时的湫水边,芦苇也开始泛黄。
在朝那营地,赵成纪往马厩的木槽里添草料,从窑洞那边倪裳端一簸箕精饲料过来。
“饲料中配了这豆瓣,马儿皮毛都发亮了。”倪裳走到跟前如是说。
“那是,只要添了精料,马儿拉车都有劲。”赵成纪伸手接过簸箕。
倪裳站在槽边说:“我昨天听从朝那城回来的人说,朝廷征战匈奴的人马已经返回长安了。”
赵成纪看了她一眼:“你消息倒灵得很。”
倪裳盯着成纪问:“那李郁郅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赵成纪思索了下说:“应该是吧。不过谁知道呢,那小子有时候倔得很。”
倪裳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马的鬃毛,叹气:“唉,如果他回来,该咋办呢?”
赵成纪硬邦邦说出一句话:“最好他永远别再回来。”
倪裳又叹气:“唉,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呀!”
“天知道。”
李郁郅真的回来了。
在通往朝那牧场的河谷地,山鹰在天空呼啸、飞翔。深秋季节,草枯黄,树上的叶儿打着旋在飘落。
一骑快马在奔驰……
渐渐近了,马背上的人就是英姿勃发的李郁郅。
又见朝那!
李郁郅勒住战马,打量这熟悉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脸上洋溢着笑容。兴奋中,他冲着熟悉的山峦喊叫:“朝那,我回来了!朵儿,我回来了!!”
李郁郅已经是激动不已。
他的喊叫惊飞了草丛里的鸟,让探出洞穴的小动物扭身急速蹿了回去。
落叶纷纷,暮色苍茫……
李郁郅在那座栅栏院门前停住,翻身下马,都尉夫人明惠闻声从木屋里走了出来。她原以为是夫君李都尉回来了,已有好些日子不见了,她多了一些期待。当看清院门外的来人是李郁郅时,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夫人婶子,你好啊。”李郁郅首先打招呼。
“啊哟,是郁郅呀,咱们的英雄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明惠急忙迎出来。
李郁郅走进院里:“婶子,你千万可别说我是英雄,我不过做了一个军人应有的分内之事罢了。都尉不在?”
明惠说:“他去了马场,说是这两天要回来的,我还以为……赶紧屋里坐。”
进到屋里,一番必要的客套问候过后,李郁郅说:“都尉爱马,作为曾经驰骋疆场的人,他太知道马的要紧了。”
明惠说:“他听说你们以往征战中有时找不到匈奴主力,心情很沉重,说这都是缺少良驹的原因,要加紧改良培育马种。”
李郁郅点头:“是啊,只有像李都尉这样征战过疆场的人,才能体会得格外深刻。”
明惠说:“你们是军人,这些感受我的确感受不到。”接着她站起身,“你先歇会,我去烧点水来。”
“婶子,朵儿呢,咋不见她呢?”李郁郅问道。
明惠迈出的脚停在了门口。
“她,她这会,我去叫雁儿回来帮忙。”明惠吱唔着不知该咋样说才好。
李郁郅隐隐有了不安:“婶子,我此次回来怎么看见好些人都不敢和我说话,总是躲躲闪闪的,到底怎么了?会不会是朵儿出了什么事?”
明惠转过身来望着李郁郅不得不说了:“你回来了也好,有些事必须得告诉你了。”
李郁郅有些紧张。
明惠叹口气:“说实在的,郁郅,是我们对不起你啊。”
李郁郅预感真有了事:“婶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惠重重叹口气:“唉,朵儿这娃太实心,从长安一回来就变得心神不宁,动不动就到上岗那边去了望,她担心你征战匈奴,为你牵挂。但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
果真出事了——
朵儿被歹人跟踪,且盯梢了好些时日了,她满脑子都是李郁郅,为他牵挂,为他担心,压根就不知道身后存有危险。
一个午后的河边,借着水的倒映,朵儿看到了那歹人,发觉不妙,赶忙起身惊慌逃跑。可她哪里逃得脱,芦苇丛边,她被那男子疯狂扑倒在地……
木屋里的李郁郅听得惊愕:“啊?”
明惠说:“朵儿她爹得知消息后从山里赶了回来,当下骑上马提着战刀,就要去找祸害朵儿的人。那歹徒就是河边村子里的光棍汉,曾骚扰过倪裳,多的时候到处流浪,居无定所。那人已经得知被祸害的朵儿是李都尉的女儿,早吓得逃往外地去了,至今没有音讯。”
李郁郅眉宇锁成了一团。至于后来明惠夫人又说了些什么,他脑子空白,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当晚在赵成纪大叔的窑洞里,土炕的小桌上摆着几样菜,还有一小坛子酒。
赵成纪说:“那个狗东西绝没胆量敢回朝那了,不要说李都尉要宰了他,我瘸子也不会放过他。”
李郁郅端起酒碗,用手指着胸口:“大叔,我这堵得慌。”
赵成纪说:“是哪个男人都会难受。”
李郁郅扬脖将酒干了。
赵成纪叹气:“唉,朵儿她……”
这时,雁儿进来了,端着一大盆肉,赵成纪打住了话头。
雁儿把肉盆放在炕桌上说:“ 吃肉了,刚煮好的羊肉,闻着都香。”
李郁郅克制住难过,问了一句:“雁儿,你煮的?”
雁儿一笑:“哥,你高看我,我哪有那能耐,是都尉夫人特意招待你这位都尉的。”
李郁郅又问:“那婶子呢?”
雁儿回答:“我娘和倪裳婶子还在烙油饼呢,忙着呢。”
李郁郅有些过意不去说:“我这一回来给两位婶子添麻烦了。”
赵成纪说:“这话见外了,她们高兴的很。”
雁儿接话说:“就是。咱们都是朝那牧场的,一家人。”
赵成纪说:“对,咱们都是亲人。”
李郁郅点头:“可惜公孙袤兄弟不在,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怪想的。”
雁儿说:“他去陇山了。听说有人传回话来,他娘和妹妹在漠北,他回陇山去打探消息。”
李郁郅说:“哟,是真的?有了消息这是好事。”
雁儿说:“就是不知真假,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赵成纪说:“多年前我带他去陇山,就听说他娘和妹妹被胡人给掠走了,一直没消息。既然有话传过来,八九有可能是真的。”
雁儿说:“那他就去漠北找啊!”
李郁郅说:“你说的容易,漠北那么大,到哪去找?我们这次征战河南地就够遥远了,黄河以北是漠南,那漠北更是远到天边了。”
雁儿顿住了:“那……”
此时在李都尉家,隔着篱笆看见明惠和倪裳在灶房一边忙着,一边说着话。
倪裳问:“你和郁郅谈了?”
明惠说:“唉,我都没办法给他交代。”
倪裳说:“这事也不能怪你呀,我想郁郅他也是明事理的人。”
明惠说:“话是这样,但我毕竟是朵儿的娘。”
倪裳问:“他会去看朵儿吗?”
明惠说:“应该会吧,郁郅那孩子是个有情分的人。唉,谁都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倪裳宽慰:“那个畜生在我身上都打过主意。别再乱想了,一切都过去了。这油饼烙好了,咱们给他们送过去。”
明惠点头的同时又在叹息。
窑洞里,几个人吃肉喝酒。
李郁郅给明惠和倪裳敬酒:“两位婶子,郁郅敬你们。”
倪裳说:“你都是堂堂都尉了,我哪敢承受。”
明惠也说:“你和你赵大叔喝吧,心意我们领了。”
雁儿端起碗:“郁郅哥,她们不喝算了,小妹敬你!”
李郁郅乐了:“嘿,这小妮子敢端酒碗了。”
雁儿说:“我长大了,你以为呢。”话音一落,她仰头一饮而尽。
明惠长大了嘴:“你还真喝了呀!”
雁儿抹一把嘴:“那我还虚情假意不成?”
明惠嗔怪:“越大越没样子了,等你爹回来收拾你。”
雁儿脖子一梗:“嗨!”
一屋子人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