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李婶他们两口子开着拖拉机进村。
那拖拉机似乎感觉到快要到家,愉快的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蹦着高的向家的方向冲刺。
此时坐在拖拉机上的李婶则被颠起了半米多高,然后稳稳的落下,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变化,似乎这高难度的动作对她来说早已习惯。李叔则一动不动握着方向盘驾驶着拖拉机,仿佛他的屁股和座椅长在了一起一样。
我向这老两口投去了敬佩的目光。他们则向我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旺财,你干啥去呢?”拖拉机停在我身旁后,李婶疑惑的问道。
“我去县城住店去。”我说道。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家里那一片狼藉的废墟,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到。
“放着好好的家不回,干嘛住店呢?有那住酒店的钱干啥不行?走,跟我回去,晚上在我那吃!”
李婶用他那强势且不容拒绝的语气向我说道。此时如果我敢拒绝,她就敢动手把我扔上车。
“我家塌了婶儿,我没地方可去了。”
我委屈中带着一丝可怜说道。这话不管谁听了之后,都会觉得家塌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你家那个样子,早晚都得塌!我早晨还想叮嘱你来着,忙忙叨叨就忘了!上车吧赶紧,跟我回去!”李婶说道。
“唉,好嘞!”
说完我就跳上了后面装着白菜的车斗里。
李叔看见我跳上了车后,拖拉机好像早就对李叔突然停车这个举动非常不满,然后他一脚油门拖拉机就窜了出去。
只是可怜了我还没来的及坐稳抓牢,就被拖拉机向前冲的惯性带着向后飞了出去。紧接着我便一头扎进了白菜堆里。
幸好车上装着白菜,否则我就得直接从车上飞出去,那样的话李叔他们俩就真的拉了个寂寞回去了。
“意外!纯属意外,这绝不是我布的局!”我挣扎着从白菜堆里爬起来之后,心里腹诽道。
李婶他们脑后没有眼睛,自然没有发现我这一副狼狈的模样。今天两次见到李婶啃了两次白菜。
我在想是她克我还是白菜克我,反正不管谁克我,白菜我是吃定了。
“一会儿到家我给你熬猪肉白菜吃。”
李婶的声音夹杂着拖拉机的“突突”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到了李婶家,我坐在李婶家的炕上,李叔坐在我旁边。
他从身上摸出一个木制烟袋锅子,然后又不知道从身体哪个地方摸出来一袋烟叶子,点上之后便抽了起来。
李叔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从小我就没听到过从李叔嘴里蹦出过五个字以上的话。每次我来找三妹玩的时候,三妹在家的话李叔就指指屋里,不在的话就对我摆摆手。至于三妹的去向只能我自己寻找,想从他的嘴里说出根本不可能。
记得有一回老师讲完“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故事后,我就准备像纣王一样拔一根鸡毛,然后去对别的孩子发号施令。
于是李叔家的鸡就成了我作案目标。因为以我的性格能蹭别人的东西坚决不碰自己的。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我会很自然的去蹭电而亡了。
正当我动手拔鸡毛的时候,就看见李叔气冲冲的出来对我大声喝斥道:“别动我鸡…鸡!”
此时的我哪里顾得上李叔说什么,拔下一根鸡毛之后,狂奔而去。
跑出去安全距离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李叔,他正在安抚被我拔了毛的鸡。
我并没有动他的鸡,我动的是他的鸡。
后来从三妹那里得知,李叔在着急的情况下就会结巴,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刺激李叔,很怕他一着急说不出话咬了自己舌头。
此时李叔的一锅烟已经抽完。李婶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晚饭。
我们两个男人就这么尴尬的坐着。
“叔,今天白菜没卖完怎么就回来了?”
我为了缓解无言的尴尬,只好找个话题问道。
“没地方卖。”
他一边磕着烟袋锅里的烟灰一边说道。
“为什么没地方卖呢?”我问道。
然后李叔指了指厨房,他的意思是让我去问李婶。紧接着他就靠着身后的被垛闭上了眼睛。
注:被垛——北方农村习惯把被子叠好后,一层层码高放在炕上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