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盛大举行,陆璿一身明黄龙袍,丰神俊朗,气宇威凛,牵着同样一身明黄凤袍,雍容绝艳的沈檀兮,一步一步踏上金銮殿。
百官伏地叩拜。
陆璿下旨,册封皇太后沈氏为太皇太后,裴满为护国公,功臣皆有封赏。
因皇后有孕,庆朕登基及皇后有孕之喜,除罪大恶极者,大赦天下。
陆璿的旨意一出口,文武百官神情各异。
有的欣喜新帝登位,皇嗣有续,大夏国祚日新月异,有的则担忧,皇上是不是太宠爱皇后了,过去皇室即便盛宠,为生子大赦天下,也得生出来啊,这刚怀上……更有的,脸色煞白。
沈彘跪在人群里,掺白的头发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已经全部白了。
他万万没想到……皇上是真的爱沈檀兮。
而沈檀兮上位,还能有他们的好吗?
本来沈殊便被牵连到宣王一案中,现在还在宗人府关着。
外面虽是入了秋,秋老虎依旧厉害得很,沈彘脊背生寒,额上却冷汗淋漓,有些浸到了眼睛里,涩痛不已,他禁不住抬袖拂了拂。
大典维持了一整天,中途陆璿担心沈檀兮身子支撑不住,便遣人送她回去了。
沈檀兮带着四季豆,慢条斯理地朝暮朝宫走去。
煊赫威严的暮朝宫,原是坤宁宫。
但陆璿觉得晦气,便大笔一挥,亲手提了暮朝宫三个字。
取“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句。
自打沈檀兮有了孕,陆璿一直沉浸在一种亢奋的情绪中,恨不得把一切都捧给她。
白日里忙完了公事,便来找她,有时候摸着她尚平坦的肚子,犯愁,它怎么还不出来?
沈檀兮最近有些烦,可能是怀孕的缘故,她受着罪,见不得惹事的孩子爹逍遥,虽然她月份还小,身子还没有反应。
回到了暮朝宫,四季豆给她上了些零嘴糕饼,正吃着,小太监进来通报,“娘娘,沈国舅求见。”
沈彘不乖乖参加登基大典,偷跑出来找她作甚?
也对,凭他现在的处境,多个罪过,少个罪过,都不是什么大事。
沈檀兮挑眉笑笑,有些得意。
失意时她要收敛锋芒,装乖卖巧,得意时自是要耀武扬威,嘚瑟一番,不然既对不起自己,又不符合她恶毒女配的人设。
“让他进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沈彘伏地叩拜,跪得端正恭敬。
沈檀兮把玩着手中的珠串,刻意不叫起,便让他这般跪着。
殿内安静如许,角落的兽炉烟雾袅袅,气氛昏沉欲睡。
刚过了两刻钟,沈檀兮便困乏了,眼皮都要撩不开了。
她为何要在此和他演戏,他如今的地位,也配。
沈檀兮起身,朝青豆伸出手,青豆扶着她走向内殿。
“本宫乏了,先去睡个午觉。”
阖宫的人对沈彘视若无睹,沈彘额头抵在冰凉坚硬的砖石上,一口牙几欲咬碎。
恨。
但同时,心底隐隐生出对沈檀兮的佩服来。
这就是他沈家的姑娘!
崔氏那个软弱的女人居然能生出沈檀兮这样的女儿来。
沈彘一直跪在了夜深,外面的锣鼓丝竹声渐消,陆璿都回来了。
一进殿,便看到有个人跪在这里,陆璿也似没看到一般,即便沈彘行礼问安,也不曾理会,径直走向内殿。
沈檀兮一觉睡得沉,陆璿进来的时候她还没醒,直到听到陆璿问四季豆,“娘娘可有用膳?”
听到了否定的答案,陆璿走过来,坐到床边,双臂轻轻揽住她,将她抱进怀里,低柔道,“兮儿醒醒,先用过晚膳再睡。”
沈檀兮迷迷糊糊睁开眼,男人的怀抱沁凉温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沈檀兮觉得好闻,小脸钻进去,像只小猫似的,慵懒撒娇,“嗯。”
陆璿眉眼愈柔,薄唇覆上她的额头。
宫婢们很快摆好膳食,陆璿直接抱她出去,瞥到殿门口的那抹影子,沈檀兮这才想起来,还有人呢。
沈檀兮目光一凝,拍了下陆璿的肩膀,“放我下来。”
陆璿听话松手,沈檀兮慢悠悠走到沈彘面前,站定,“起身吧。”
沈彘身子一僵,朗声道,“微臣不敢。”
沈檀兮轻笑,没管他,转过身,走到陆璿身旁,小手揽住他的胳膊,柔声道,“陛下,臣妾的二哥过来想要求臣妾放过殊儿,二哥说了,殊儿并非宣王一案的从犯,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但殊儿从前与宣王交从过密,也是抵赖不得的,臣妾二哥体谅皇上与臣妾,所以愿意以命相换。”
沈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沈檀兮朝他眨了眨眼,丝毫没有睁眼说瞎话的愧意和心虚。
沈彘张了张嘴,却不敢出声去拦。
沈檀兮的话,虽是无风起浪,但却是她的指示。
要他死,换沈殊。
沈檀兮歪着脑袋,声音清甜,“殊儿是臣妾的侄孙儿,可二哥是臣妾的嫡亲二哥,臣妾怎么舍得让二哥以命换命,可是二哥跪在这里求了臣妾一下午,让臣妾好生为难,陛下,你说臣妾该怎么做?”
陆璿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小手,俊美的脸,转向沈彘的时候,疏冷威严,“沈爱卿,你确有此意?”
沈彘心潮翻涌,垂着眸,鬼祟的眼珠子不停转。
他本来过来是想探一探沈檀兮的口风,顺便与她长谈,让她消减一下对他的恨意,顺利的话,再为沈殊求情。
他可以伏低做小,就像她当初一样,只待时机翻身。
可现在……
皇上的话,他不敢不回答。
沈彘心慌道,“老臣……老臣确有此意,殊儿他……”
“既然沈爱卿怜孙如此,虽然不合规矩,但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便允了。”
“沈爱卿,哪日你逝去的消息传到朕的耳朵,朕哪日便将沈殊无罪释放。”
皇帝金口一开,便再无回旋余地。
沈彘白着脸,呆怔了半晌,终是忍痛,叩首,“老臣谢陛下恩典。”
陆璿再也没看他,牵着沈檀兮上了饭桌,将她抱在腿上,拿起箸子,亲口喂她吃饭。
毫不避讳,毫不遮掩。
陆璿就是明晃晃地宣告世人,皇后沈檀兮是他的心尖肉,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沈彘看着眼前扎眼的一幕,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起身时,腿脚不稳,踉跄倒地,然而没人理睬。
沈彘从未如此心慌过,他意识到,他安郡公府即便一息尚存,但前途黑暗。
沈彘浑浑噩噩回到了献国公府。
曾经的献国公府,一府两公,二房主事,荣耀一时,但随着皇后沈檀兮的起势,大房接连出了两个皇后,沈煜因站对了队伍,被重新启用,还有沈庚,前途更是无量,未来登阁拜相,位列首辅,不在话下。
大房此时沉浸在一片欢乐的喜悦里。
听说太皇太后已经给沈庚相中了萧王爱女永平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