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海德，我姐姐喊我回去吃饭了，我们明天再见。”
男孩藏不住眼里的羡慕，他只能低下头不让人去看见，轻轻地点头：“嗯。”
格拉海德看着同行的玩伴牵着姐姐的手，迎着夕阳，笑盈盈地一蹦一跳着。就算摔倒了，她也会把他扶起来，笑眯眯地擦去他脸上的泥印。
「要是我也有一个姐姐就好了。」他不自觉想到，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玩伴，不自觉地躺在草垛里傻乐，像是一个盗窃幸福的小偷。
“格拉海德，回来吃饭啦！”
他连忙从草垛里爬起来，高声回应道：“就回来啦！”然后朝家里跑了过去。
他父亲是个普通猎人，每天天不亮就要上山去，等到傍晚才回来，有时候还得在山里过夜。他母亲种了一小片地，他每天都会帮忙。
小孩的体力好像是无穷无尽的，有着朋友在，就算干活都显得趣味十足。好在他需要做的并不多，父亲打来的猎物也足够一家人开销，还能有些剩余。
晚餐主食是黑面包，再搭上一点炖豆子。炖豆子用的是早些天剩下来的骨头熬的汤，再加一点盐，便已经称得上是美味了。
格拉海德眼巴巴地看着屋里面挂着的熏肉，只有等父亲打猎回来才能吃上，还得留些肉过冬，都不是眼下能吃的。他只能用豆子汤咽下口水，就着黑面包吃了下去。
很多面包店都会在黑面包里面掺些泥沙来填重量，但格拉海德家的黑面包是挑的质量最好的黑面包，当然，价格也会更贵。
他也想尝尝那些吃起来软乎乎的面包，那只有他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小块。很好吃，但他吃两口就没了，每次都在期待下一个生日的到来。
吃完饭，格拉海德就帮忙把碗洗了，然后看了眼屋外。太阳已经落下了，父亲今天大概率不会回来了，他把门关上，从屋里面挂上门闩，把门堵住，就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夜晚很危险，所以晚饭过后家家户户都会把门锁起来不再出门。
格拉海德躺在床上发着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房屋门被打开，母亲站在一旁正泣不成声，地上还躺着一个满是鲜血的男人。
男人脸被咬去了一块，叫人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他身上的装束，手腕上的纹身无一不在细说着他的身份。
格拉海德知道，自己的父亲死去了。
……
这个冬天并不难熬，存起来的肉和黑面包足够他们母子俩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但等到开春，存粮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就算把钱拿去买种子，也撑不到收获的季节了。
格拉海德听母亲在不断抱怨着，不断叫骂着。以他们家的生活状态，不至于一点钱都存不下来，只是父亲喜欢喝酒赌博，每次打猎回来的钱有一半都要丢在这里面去。
直到有一天，格拉海德听不到母亲的抱怨声了，他起床一看，母亲带着家里面值钱的东西跑了，就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屋子。
他有些迷茫，在他父亲死后，他玩伴也没来找过他了。他玩伴住在城里，家人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他现在是一个孤儿。
他想也学父亲去打猎，但他没有武器。父亲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就一身衣服，什么都没剩下。
地被母亲卖了出去，他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只能去偷去抢，去城里。
然后被一个好心人发现，在他家里住了下来，每天帮忙干点活，包吃包喝包住，还能每个月拿到一点微不足道的薪水。
足够他每年在生日那天买一小块面包。
一眨眼，就是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也是在这一天，战火降临了他所居住的这个城市。
然后他又无家可归了。
他混迹在难民堆里面，凭借着过人的体质能保证自己不饿死，但也只有这样。
直到有一个吟游诗人来到了这个城市。
这是格拉海德第一次见到吟游诗人，以往的吟游诗人总会出现在公园里或者酒馆里，那是他从来不去的地方，而这个吟游诗人却来到了难民集中营，给他们带来了新鲜的黑面包。
“不要抢，每个人都有。”
吃惯了发霉黑面包的格拉海德冲到最前面，从吟游诗人手中拿到了黑面包。他闻着小麦的香味咽了口唾沫，迟疑着开口说：“可以再给我一个黑面包吗？我有个姐姐。”
“当然可以，小伙子。”吟游诗人笑了笑，从麻袋里又拿出来一个黑面包递给他，“快去找你姐姐去吧。”
格拉海德低下头，不让吟游诗人看见自己燥红的脸，小跑着离开。他当然没有姐姐，他只是怕今天吃了这餐就没有下一餐了。
回到了临时搭建的小房子，这是在巷子的死胡同里，他只需要守住一面就好了，也不用担心东西被身后有人偷走。
他吃了半个面包，把剩下一个半藏在床垫下面。说是床垫，其实只是城外扒过来的一些草垛。
小巷门口出现一个黑影，格拉海德立刻警惕了起来，右手抄起放在枕边的武器——一根木头上绑着一块石头，比起石斧倒更像是石锤。
是吟游诗人。
“我听他们说你住在这里。”吟游诗人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他坐在格拉海德身边，把这个小帐篷空间占满了，“看来你没有姐姐啊。”
“有……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驳，明明他确实没有姐姐才是，“她很善良，也很能干，她会绣衣服，也会弹竖琴。”
他想到的是自己童年玩伴的那个姐姐，他多么希望那是自己的姐姐。
“哦？竖琴？那我能请她为我弹奏一曲吗？我请你们吃黄油面包。”
黄油面包……
听到这个词，格拉海德就不由地咽了咽口水：“要不……要不我弹给你听吧。”
“你也会弹吗？”
格拉海德点了点头，但表情又暗淡了下来：“可是我没有竖琴。”
“用我的。”吟游诗人笑了笑，从身后的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了格拉海德，“用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