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相谈甚欢,几近四更天方才睡去。
翌日,晨光破晓,裴文君让宋婉茹写下一封书信,安排人快马送回江南宋家报平安,又让清野赶着马车将宋婉茹送回吕府。
吕府中,小太监来寿正服侍着吕公公用饭食。
但见他脖颈间围着块帕子,接着从唇边滴落下的米粥。
吕公公目中无光,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吞咽着对方喂过来的饭食,仿若行尸走肉般。
突然,来寿看见他的眼中现出惊喜神色,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院中立着一名弱柳扶风的女子。
她眼中含着热泪,正热切的看向这边,可不正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
吕公公扫视四周,见并无他人,当下一把将颈子间的帕子扯下丢给来寿。
起身快走几步走至宋婉茹身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再不肯松手。
宋婉茹哽咽出声:“夫君,我回来了!”
良久之后,直到她轻轻推他:“你再不松手我真的要被勒死了。”
吕公公才似回神一般,双手捧起她的脸查看,清瘦许多。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吕公公红着眼圈喃喃自语,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
来寿早就悄悄躬身退了出去。
两人许久未见,经此一劫,难免生出些许劫后余生之感。
宋婉茹当下将近日经历尽数说与吕公公听。
吕公公暗暗给平阳王妃记下一个大恩情。
“我听说你那日也落了水,现下身子可养好了?”宋婉茹查看着他的面色,较之先前苍老了许多,可见是日夜忧思所致。
“起初我以为你死了,是想随你去的,后来那公子川拿来你的金锁和书信,我才信你还活着。现下皇上殡天,朝中两派相争,我若清醒,免不得要被他们拉拢威胁,便借着发疯卖傻躲在家中。”
“现下我已安然回来,夫君你自不必再受坏人胁迫。”宋婉茹依偎进他的怀中,感受着熟悉的温暖。
正值酷暑,两人面贴着面,浑然不觉得热,各自出了层细密的汗也不愿分开。
宋婉茹想起一事,将废太子妃产子后被公子川偷藏起来,上报长公主说她已死的消息说与吕公公听。
她对此事如何也想不明白,吕公公随侍皇帝多年,对他们这般做法自然看的通透。
“长公主此番只怕是想要去母留子,扶持幼子登基,好借此掌握实权。”
“只是那公子川本是长公主女婿,为何要隐瞒长公主将人留下,难道是因为他心善,不忍杀人?”宋婉茹拥着他迟疑出声。
“这公子川行事一向神秘。因着你在他手中,投鼠忌器,我让手下打探多日,都未能探听到更多消息。只怕他与长公主也并非一心。”
“夫君,你可要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且让他们争一争,闹一闹。咱们看着便是。”吕公公这般说着,拉着她的手起身回到床榻之上。
宋婉茹才睡了不足两个时辰,有些疲乏,当下拥着他和衣而眠。
吕公公感受着身边之人渐渐平稳的呼吸,缓缓睁开眼。
适才他那般说不过是怕她担心,此番因着长公主一派让他与茹儿遭此一劫,断然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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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
谢阁老躺坐在树荫下的摇椅里乘凉,身旁两名丫鬟小心的打着蒲扇。
谢宣昂快步走过来,躬身行礼后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还算他们识相。”谢阁老摆了摆手,身后的小丫鬟会意悄声退出去。
“那些未在宫中守灵的都亲自前来拜见父亲,便是现下在宫里一时走不开的,也都让府中得力的掌事送了礼来。儿子都已您伤势未好,不宜见客,先让他们回去了。”
“礼你一并收下,登记在册就是。既然太后她老人家还用的到老夫,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京中现下可有何传言?”
“京中渐渐传起一股风声,说是当今太子品行不端,有龙阳之好,皇上便是亲眼撞见他行不轨之事才被活活气死的。”
“长公主倒是豁得出去,便是连皇室尊严都不顾了,你从老夫的门生里找出几个机灵的,去给他加把火。”
谢宣昂躬身正待出去,思及裴府,转身继续道:“我派去裴府接他们姐弟的人回禀说他们不愿来咱们府中居住。”
思及已故去的女儿,谢阁老不由得悲从中来,慨然道:“他们这是自父母去后便没有人能为他们撑腰,对谁都不能轻易信任。罢了,由着他们去吧,待到诸事皆定,再去接他们也不迟。”
谢宣昂深以为然,此番入京,行的事本就凶险,稍有差池,万劫不复,留着他们姐弟在裴府或许是个好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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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景帝葬入皇陵,入土为安,朝堂上的局势却愈发有山雨欲来之势。
先是京中起了一股传言,说先太子行为不端,好男风,便是皇帝也是被他气死的。继而相继有言官递上弹劾现太子的折子,要求废掉太子,立先废太子的遗腹子为储君。
渐渐又有歌颂起废太子的言论,说废太子从小得嘉景帝教导在身边,言传身教。又是才华斐然的谢阁老亲自授课,遵行仁政,行事友善有德行,他的孩子理应被立为储君。
起初太子朱载坤还让人反驳几句,渐渐他也不愿再去理会,嘉景帝下葬之后他便日日困在府中,消沉饮酒作乐。
冯清瑶见他如此,心中焦急,只得回到娘家求冯阁老出手相救。
冯阁老日日伏于案牍,忙碌不堪,现下那些朝臣递上来的折子,无一不是先经内阁的手再往上递。
先前皇帝在时,看过奏折会让司礼监批红之后下发去按照旨意办。
现下皇帝没了,新帝还未登基,吕公公不在,司礼监更是如同一盘散沙。
听得女儿求援,他深深叹息,便是为着自家女儿和她腹中孩子着想,他也不能任由太子出事,当下入宫去求见太后,
太后虽身居深宫,却耳聪目明,每日里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是先行知晓。
长公主每日里长袖善舞,忙着奔走于公主府和皇宫,眼瞧着大事将成,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