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空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雨意。
离开之际,晏惜寒感觉山风比昨晚弱了不少。
篝火燃烧剩下的灰烬,早已经被山风刮向了四面八方。
那个地方成了一块边缘不规则的黑乎乎的焦土。
晏惜寒把烤干的裤子和鞋穿上,背上挎包,毛毡和毯子收好,双肩包隐藏起来,伪装成人已经离开的样子。
他回头重新用目光检查了一遍,左手持兰博刀,右手握着昨晚削尖的短矛,才放心离开断壁。
早晨清冷,寒气逼人,晏惜寒把自己蜷缩在扣子系紧的迷彩服里。
下山自然要轻快一些,但他依旧不敢大意。
下山走的是陡峭而崎岖的东坡,脚下依旧是险象环生,绊脚的树根、乱石颇多。
只要稍有疏忽,便会万劫不复。
不知道是摔断腿,还是磕碎波棱盖,总归小心翼翼没错。
下山途中,繁茂枝条不断攫住舞动的迷彩服,发出“咔吧、咔吧”脆响和“嗤啦”声音。
颈项下蟒牙相互挤压,奏响轻灵悦耳的旋律,听着令人舒适。
仿佛身边有人陪伴他,并不孤单。
山脚下布满了诱惑人的泥坑和凹槽,更需谨慎小心。
污水、脏泥上面覆盖着腐木、枯叶和断枝,里面隐藏着毒虫、毒蛇、蚂蝗等看着就令人恐惧的活物。
这一片区域如同是猎人故意设下的陷阱,专门对付来犯之敌。
越过这片危险区域,前面就是较平坦的地势。
上午黄灿灿的阳光,透过头顶上茂盛枝叶,照着他那微微有些蓬乱的黑头发和脖颈儿上的那串蟒齿,蟒齿折射着光亮。
突然,晏惜寒站在了一棵仿佛有千年历史的古老榕树下。
举头仰望十几丈高的树冠,瞧着重重叠叠的厚密须子出了一会儿神,一下想到了什么。
他用牙齿咬着匕首,其他东西放在脚下,把气根当成绳索开始攀爬。
不借助任何工具,攀登这么高的绳索,对常人来说,若想到达顶端,可能难乎其难,不可想象。
可对攀岩和攀登是特种兵必备的训练科目的晏惜寒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攀爬起来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绳索攀爬是有技巧的。
如果单单依靠人的双手,把一个人提上去,常人攀爬一般情况下不会超过五米。
如果把绳索缠绕在脚上,借助蹬力攀爬,常人也能攀爬至顶。
晏惜寒用的就是这种最直接而又最简单的攀爬方法。
他就像灵巧的猴子那样,噌噌噌,似乎没怎么地,就攀爬到了树冠顶端最粗的一个枝桠上。
他用匕首,起了咔嚓,非常麻溜地割断手指、电线一般粗细的气根若干条。
他嘴叼匕首,手脚同时放松,出溜滑了下来。
晏惜寒坐在地上,用一根电线粗细的气根,给兰博刀鞘系了一个背带。
他把兰博刀入鞘,背在后背感觉了一下,感觉不错。
其余的气根被他清理成粗细不等的绳索,卷在一起,挎在肩上。
他拣起挎包重新挎上,手中攥着短矛继续前行。
林间阴暗而潮湿,仿佛这片山林刚刚下过小雨。
他步履踏实,在青灰色参天橡树和古老扭曲的榕树下无声疾走。
他真实地感受到脚底下踩着的,那一层层铺满大地的腐殖质,轻响的落叶,弯曲坚硬的厚重树根,以及硌脚的被磨去棱角的圆石。
林中充斥着各种气味,熟悉的气味,纷繁而杂乱,浓烈而朴实,但却充满了生命力。
脚底下烂泥里生长的苍白色地衣已经被泥水沤烂,散发出呛人的霉味,臭水坑中挥发出浓郁的腐壤气息。
树桠上活波跳动着的各种飞禽,树丛中突然有爬行的小动物快速地掠过。
他想如果时间充裕,打个小动物或者钓条鱼,搞个野外烧烤。
一想起猎杀动物,他就想自己应该有张合手的弓箭,并提醒自己记得以后出门应该把渔具带在身边。
鸟儿在头顶叽叽喳喳,老鼠和野兔飞速快跑,胆子小的活物都隐藏在安全地带,几只乌鸦唧唧歪歪叫着,吵得人那个闹心吧啦。
他看见了那条大河的浅滩,便来到一处水清澈见底的向大河汇集的小溪旁。
他从挎包里掏出水壶,蹲下灌满了水,然后与挎包交叉,水壶斜挎在身上。
他用牙刷清洁了一下口腔。
然后把昨天那条手巾洇湿,蘸着清水洗了脸、头和脖颈,最后用清水漱了漱,把手巾拧干,系在挎包带上。
捡起短矛,他重新上路。
愈往密林深处,林子里潮气愈大,很难想象竟然有人居住在这样饱溢湿气的环境里。
如果是他,宁愿选择他现在居住的断壁,也不会选择住这儿。
他用野外生存经验衡量,居住在这个地方百害而无一利,排除人的袭击,最起码,无法防备大型肉食动物的攻击。
例如,受到群狼攻击,跑都没地方跑。
如果跑进密林,那正好中了群狼的诡计。
晏惜寒刚才下水弄湿的头发一直没干,加上林子里湿气大,沉甸甸打卷儿头发随着身体颤动垂下。
靠近额头的一撮黑发,总是黏贴在眼眉上。
即便是紧着用手指捋着,视野还是受到影响。
不难想象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他却没心思理会这些。
再说,空旷无边的林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谁关心他的样子?
静谧的林子里,充溢着脚踩在泥泞中,滑动的“吧唧、吧唧”的声响,宛如叶梢的落雨声。
稍不留神,就会被低垂的枝干砸了脑袋。
陡然间,他感到了寒意,岛上的气候寒冷而无情。
他身上穿的那条湿漉漉的裤子,被风一吹,贴在了腿上,更让他瑟瑟发抖。
跑起来,寒意自然被驱除,他加快了步伐。
忽然,他隐约听到了狗叫,自信那绝对是狗叫,而且还不只是一条狗吠。
有狗就应该有人家,他感觉不像是野狗,狗吠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小心谨慎,绝对有益无害。
他悄然地提高了警惕,黑溜溜的眼睛,不时地扫视着四周静默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