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惜寒与女孩约定还是用布谷鸟的叫声来联络,然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搂抱女孩一下。
一开始动作很轻柔,假假咕咕地放不开,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臭男人又有什么抹不开的?
男人最后抱紧了女孩,女孩也抱紧了他,两人仿佛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男女。稍后,男人轻柔地放开搂抱着的女孩,迈开沉重的步伐,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弯腰向石屋后身悬崖摸去。
陡然间,被迫分离的伤感好像要将女孩淹没,那种孤单寂寞的感觉往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体会得到,可女孩现在就体会到了。
顿时,夜幕下,传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女孩站在黑暗中,眼神呆滞地看见阴影里一道巨大暗影,向前方敏锐地驰行,一闪消失在昏暗林间。
前方传过来细微的嚓嚓声,她也转身略微弓着身子往半山腰跑去。
途中,她竟以为天上又开始下雨了,其实天上没雨,是她的心在下雨。面颊不知不觉被泪水打湿,她用手背粗暴地抹了一下,继续前行,她没有停下。
楚雨菲被男人伤害过,发誓再也不相信男人,被流放到扎罗岛上来的男人更不可相信。
她来到岛上的这些天,恶魔再次把毒手伸向她,她再次被男人欺负,这更加认证了自己所坚守的信念。
直到这个男人的出现,无情地摧毁了她所坚守的信念。
晏惜寒的确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楚雨菲真的不太相信在扎罗岛这样愚昧和落后的环境里,在流放罪犯的人堆里,居然有舍己为人的善良男人存在,他的存在是个另类。
这样的好男人怎么被流放?
她对这个男人有了依赖性,她不能失去他,不管他怎样想。
斑斓的月光照在女孩的脸上,欣慰、平静,稍显忧伤。
说不害怕,纯属瞎扯!
晏惜寒在整理断壁和修缮石屋,包括给石屋搭建屋顶,几次靠近石屋后壁,向前张望着那片刺眼的空虚蓝天,以及好似漫无边际的缥缈峰峦,他都感觉自己就像耸立在白云之上,头顶青天,云层都在脚下浮动。
他感觉自己仿佛距离蓝天只有几寸之遥,伸出手指就能捅破苍天,那种虚幻的感觉令他惬意非凡。
但当他把目光投向崖下,顿感热血倒涌,大脑忽悠一下,感觉自己差一点没大头朝下栽下山崖。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稳定心神,又花了好长时间,才鼓起勇气,趴在断壁上,缓慢地爬到悬崖那侧的石壁上,探出头往下望了望。
下方就是陡峭悬崖,像石壁一样笔直,足足有五六百米高,石壁凸起部分和夹缝中生长茂密植被,向外延伸的树木遮掩了悬崖的凶险和陡峭。
石屋外壁极寒,山风日夜呼啸,最糟糕的是悬崖距石壁外侧,那段收缩到勉强能容三四个人并行宽的空地竟然向下倾斜,形成一个幅度不大但也有十度到二十度的缓坡。
别说黑天,就是大白天,打那斜坡通过,都恐惧得闭上眼睛,后背紧贴着石壁,双手扶着墙壁,一点点地挪动着小碎步过去。
可闭上眼睛又担心失足滚落悬崖。
如若行进到一半突然睁开双眼,仿若人无依无靠地站在空中,不把人吓死,也得把人逼疯。
上次给石屋安装房盖,他站在石壁里侧,贴近石壁,半个身子高出石壁。他手伸出,想试一下被风刮的感觉,结果手一伸出便飞快地抽回,像是被热水烫到了似的,害得他赶紧把身体转过来,不敢再望向壁外。
那种感觉,就像被风带走,脚下是悬空的。
晏惜寒整了整身上衣服,把该系的扣子全部系上,尽量不让身体和身上带的弓箭和砍刀刮碰墙壁和墙下生长的低矮灌木丛。
一旦发生刮碰那是相当危险的,尤其在这黑灯瞎火的夜色里。
峰顶山风原本强劲、猛烈,到了夜晚更是如此。
石屋后壁罅隙空间,山风只有更猛,没有不猛,听着震耳欲聋的风响就让人望而却步。
晏惜寒穿越一片青黛树林与沉静的低矮灌木,摸索到石屋后壁。
黑夜看不出来空洞洞的悬崖前有多么美丽,但如果是白天,重重叠叠的峰峦在云雾中骤然展开,绿野茵茵的群山骤然呈现,白雾环绕弥漫,沐浴在阳光下的群山峻岭仿佛生长在白云上,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而此时,晏惜寒同样喘不过气来,却不是因为夜色的精致美景美不胜收,而是他即将迈向那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他此时方留意到,他脚下踩着的就是一座筑嵌于陡峭的危崖绝壁之上的微小城堡,只不过它是只有一间石屋的城堡,并不宽阔但却雄伟、险峻。
晏惜寒看着天空月下闪烁的白光,低头俯视,崖下一片朦胧般的苍白,晕眩感顿时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恐惧在周身蔓延开来,他禁不住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躁动不安。
耳旁一个十分尖锐的声音提醒他,“算了,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他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无视那个犀利的声音。
他悄然无息地一步一步走向崖边石壁,借着篝火折射出来的亮光仔细检查了石屋后壁,石壁像堵黑墙,而石壁下则像沥青一般黑暗。
他轻微拨开灌木,用脚掌在地面探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
脚下树根横生,稍不留神就会绊个跟头,一旦绊个跟头,非大头朝下坠落无底的山崖不可。
地面遍散的小圆石和山岩碎片也不能小觑,弱小的它们也会给他带来致命的危险。
晏惜寒万分注意,身体紧紧贴靠石墙,一对大手掌在身体两侧,攀附于砌得非常粗糙的石墙,好在石墙有许多凸出的棱角便于抓住,他像壁虎一样缓慢蠕动着。
累了一整天,原本疲倦不堪的他根本无法抗拒瞌睡的诱惑,这下可好,触目惊心的悬崖却让瞌睡跑得杳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