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官道上已经开始有赶路之人匆忙穿行而过了。
一道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的从远处跑过来,跑了满身的尘土。
他跑过的地方,留下一串猩红的血迹。
一夜无话,前往凤凰山避暑的车队再度启程,驿馆门前一时间热闹喧天,忙的人仰马翻的。
赵益祯前呼后拥的从驿馆走出来。
李叙白微微躬身,站在御撵的一侧。
就在此时,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竟然从鸦雀无声的朝臣中间冲了出来,以迅雷之势冲到了御撵前。
而此时,赵益祯扶着余忠的手,刚要踏上御撵。
眼看着二人就要撞到一起了。
李叙白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先转身护住了赵益祯,随即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这一声呐喊简直惊天动地,把还在懵然的众人吓得回了魂。
“有刺客!抓刺客!”
“有刺客!”
“快来人啊!”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御林军大喊一声,提着刀剑冲上前来,死后着将那人围在了中间。
那人似乎身上有伤,也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被御林军给按住了。
“我,我冤枉啊,我不是刺客,我是,我是李,李副指挥使的邻居,我是来找他的!”那人拼了命的挣扎了两下,刀剑倏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他顿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只趴在地上哑着嗓子苦苦哀求。
惊魂未定的李叙白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和赵益祯对视了一眼,游魂一般发问:“陛下,他说的是微臣吗?”
赵益祯也茫茫然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御林军才不管那人是谁的邻居,又是来找谁的,冲撞官家这么大的罪过,当场砍了都不为过。
御林军不由分说的便要将那人押下去。
那人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起来:“我不是刺客,我真是来找,李,李,李家二郎的,我,我是甜水巷的,甜水巷的,你们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李叙白终于听出了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愣了一瞬,呆呆道:“陛下,他好像真的是冲着微臣来的啊。”
说完,他刚要走过去仔细查问一番,却被赵益祯拦住了。
“余忠,你去,去问问他到底是谁,来干什么的?”赵益祯冷声吩咐道。
余忠不敢大意,应声称是。
看到这一幕,百官各怀心思的面面相觑。
不过片刻功夫,余忠便回禀道:“陛下,那人自称是甜水巷麻家的四郎,来找李大人的。”
“二郎,你可认识麻家四郎?”赵益祯郑重其事的问道。
李叙白恍然大悟,原来是麻家的七个葫芦娃中的老四啊,难怪他听着这么耳熟呢,忙点头道:“认得认得,那是微臣以前的邻居,微臣这就过去仔细查问。”
赵益祯若有所思的提点了李叙白一句:“二郎,你这个邻居,身手不一般啊。”
李叙白的脚步狠狠一顿,转瞬便明白了赵益祯的意思,心里也没那么急不可耐了,深思道:“微臣明白了,会小心谨慎的。”
赵益祯望着李叙白走过去,心头一阵狂跳,隐约有几分不详。
这一番风波转瞬而来,又转瞬而散。
御驾再度启程,百官和家眷紧随其后。
李家的马车落在了最后头,和其他武德司家眷的马车一起启程了。
麻四郎局促不安的坐在角落里,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再流血了。
“四郎,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李叙白端坐着,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行微微晃动。
车厢四周都被厚重的帘子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李叙白的脸庞半明半暗,神情晦涩难言。
麻四郎莫名的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这样的李叙白有些可怕,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可怕。
“二哥,李二哥,你救救我大哥吧,你救救他吧!”麻四郎没有多想什么,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李叙白的腿嚎啕大哭。
李叙白哪经历过这个,他虽然穿越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但心里还是对这个时代森然的等级制度接受无能,面前骤然跪倒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男子,他一时之间吓蒙了,唇角嗫嚅,不知该说点什么。
“四郎,你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你这样跪着,二郎就算是想帮你,也要被你逼的只能袖手旁观了!”宋时雨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掀开车帘,冷着脸道。
麻四郎愣了一下,赶忙坐了回去,羞愧不已的低着头。
李叙白暗暗松了一口气,尽量温和的问道:“四郎,你好好说,麻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麻四郎苦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是昨天夜里,都亥末了,我们都睡下了,汴梁府的官差突然就冲进来了,把大哥给锁拿下狱了。”
“汴梁府?抓了麻大哥?”李叙白一脸震惊,被抓的真的是他认识的麻家大郎?
李叙白平静了一下思绪,继续问道:“那汴梁府抓人,总得有个罪名吧?他们为什么要抓麻大哥?”
麻四郎至今都觉得难以置信,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尽量说的详尽一些:“当时汴梁府什么都没说,后来阿爹使了银子,汴梁府的官差才说是一个,一个姓谢的姑娘,叫,叫谢慧娘,对,谢慧娘失踪了,有人指认说谢慧娘失踪前,是跟大哥一起的,汴梁府的官差就拿了大哥回去审问。”
“谢慧娘?”李叙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下意识的问道:“她昨天早上不是才从武德司的司狱里放出来的吗,怎么会失踪了?又怎么会跟麻大哥扯上关系的?”
听到这话,麻四郎又惊又喜:“李二哥认识这个谢慧娘?”
李叙白摇了摇头:“我只是抓过她。”
“......”麻四郎失望的继续道:“汴梁府的官差说只要大哥说出谢慧娘的下落,就会放他回来的,可是,可是昨日我和大哥一直在一起,根本就没见过什么谢慧娘啊!”
李叙白心头一跳,问道:“你们昨天是不是在朱雀大街上叫我来着?”
麻四郎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道:“是,是我,叫李二哥来着,后来被大哥骂了。”
李叙白似乎有点明白什么了,但是这点明白终究只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疑影。
“汴梁府的程府尹是个讲理的人,若麻大哥与谢慧娘的失踪没有关系,他肯定会把人放回来的,你放心就是。”李叙白冷静道。
“可是,可是,”麻四郎“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可是,汴梁府的官差后来从大哥的房里找到了姑娘用的首饰啊,而且不是大嫂的,大嫂已经气得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