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姜知暖总算是把母亲崔宝珍给“威慑”住了,崔宝珍拉下脸,让女婿顾子谦将自己和老伴姜道远送回了家。至此,安分守己了大半年。
而姜知暖也因此过了一段平稳顺遂的日子,转眼又到一年新年。这段时间到姜知暖可谓是意气风发,这一年她的服装帝国普遍全国,夫贤子孝,小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气色红人,待到大年二十九,去崔宝珍那吃团年饭时,饶是素颜姜知暖的好气色也是盖也盖不住,就连崔宝珍也不由得多瞧了大女儿几眼。
这是姜家一年到头难得的团圆日,除了远在花城的二女儿姜知媛没有回来,其他三个都聚齐了。很少下床的姜道远这天也坐着轮椅来到餐桌前。
“姐,你用的啥化妆品啊?这肤色真好看。” 小妹姜知羽是个出门必化妆的性子,见姜知暖的皮肤白皙细嫩,立马凑上前去。
“我就擦了个脸油,没化妆呀。” 姜知暖笑盈盈地答道。
“咱家就大姐皮肤最好,随了妈。大姐,你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我在电视上都看见你们的广告。” 三妹姜轻雨酸溜溜地说道。
“起早贪黑的小本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像你,都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了。” 姜知暖素来知晓姜轻雨是个爱攀比的性子,大过年的她不欲节外生枝,故捡些姜轻雨爱听的话说。
果然,听了这番话,姜轻雨脸上微浮出得意的神情。可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顾清承扯着嗓门喊道:“我妈妈上周去平城了,捧了个奖杯回来,是全国一等奖,可棒啦。” 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顾清承只是单纯的想和大家分享妈妈的厉害,浑然不知,他的话音刚落,本就还没热起来的场面又迅速冷了下来。
这顿团年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好在只是 一顿饭的功夫,难受尴尬也就那么一会。临走前,姜知暖和丈夫顾子谦合力将父亲姜道远抬上了床,正欲走时。姜道远缓缓拉住女儿姜知暖的手,姜知暖困惑地看向他,这几年,父亲姜道远基本丧失了语言能力,就连手指比划都越来越少了,沉默地如同一块石头。
姜道远对着姜知暖缓缓竖起了大拇指,嘴巴努力挪动,却发不出声,姜知暖对着口型,发现是这样一句:“你是爸的骄傲。”
突然起来的肯定,饶是坚强的姜知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略微抬了抬头,硬生生将即将翻涌而出的泪水挤了回去。丢下一句:“爸,初一我再来给您拜年。” 就匆匆离开。
待到深夜,姜知暖辗转反侧。侧躺在一旁的顾子谦了然地拍了拍妻子,“你一直都很好,将来咱们这个家,也只会越来越好。”
姜知暖没有应答,只是将头埋在了顾子谦的肩膀处,强忍了半天的泪水在此刻终于肆无忌惮地落下。
姜母崔宝珍对自己的大女儿姜知暖始终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她清晰的知道在自己的四个子女中,唯一可靠的只有姜知暖。但她偏偏做不到对这唯一的依靠和颜悦色,甚至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在外面,熟人提及她的大女儿,眼里都是对她的艳羡,这点崔宝珍很是受用;可是回到家里,她会盘算着姜知暖回家的时间,但等真到了女儿回家,见到好气色的姜知暖,她又忍不住出言讥讽,内心有股无言的嫉妒感。
新年刚过,崔宝珍又老生常谈般在姜道远耳边絮叨,“你说姜知暖这女子,除了大年初一来拜个年,人又不见啦,她又不用上班,不晓得整天忙些啥。”
“开年生意忙,姜老板可比上班族要忙,她是挣大钱的人。” 给姜道远擦拭完身体的护工在一旁陪笑道。
“我又没见着她的钱,又没用她的。我看她是天天为他人做嫁衣。” 崔宝珍讽刺地说道。
“怎么没用?我这工资,保姆的工资不都是姜老板给开的。”护工不敢当面顶撞,心里嘀咕道。
“做生意还是没上班稳当可靠,说垮就垮啦。” 崔宝珍继续絮叨道,可护工却不愿接话啦。
“崔婶,我去把姜叔换下来的衣服给洗啦,您帮我守一会,过个15分钟,给他喂口水喝。”工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嗯,你去吧,多搓几道。我在这呢。” 自打护工来了后,崔宝珍倒是轻松了许多,翻身擦拭这些体力活,都不用她做了。只是闲下来的她,话也变得更多了。
这不,护工走了,崔宝珍就继续对着躺在床上的姜道远诉苦。
“生了个女儿和没生一样,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你不和她说,身体不舒服,她压根不上门。还是儿子好,我的命苦啊,没有儿子。”
姜道远似乎早已麻木,侧过头,闭上了眼。崔宝珍也见怪不怪,继续自顾自地抱怨着,这一抱怨就是一番长篇大论。待到护工收拾好一切回房,她才止住话。
“崔婶,姜叔喝水了没?” 护工开口询问道。
“哎呀,我给忘啦。” 崔宝珍拍了拍脑袋。
“那我来吧。”护工麻利地倒好水放在一旁,转身就去扶姜道远,谁料,此时的姜道远丝毫没有反应。
护工敏锐地察觉出不对,轻声唤了声:“姜叔,姜叔。”
姜道远的双眼仍旧紧闭,“他睡了就等他睡吧,醒了再喝也不迟。” 崔宝珍在一旁搭腔道。
“好像不对。”护工一脸严肃,伸手探了探姜道远的气息,“姜叔去了。”
崔宝珍不可置信地看向床上,“老姜,老姜,你醒醒啊?” 崔宝珍一把扑在姜道远身上。
护工仿佛见惯了人世间的生死离别,转身就去客厅给姜知暖打了电话。
离上次春节团聚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次姜家人总算是聚齐了,在姜道远的葬礼上。
“爸,你怎么就走了?” 久未路面的,远在花城的姜知媛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哭倒在灵堂。
崔宝珍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般,立刻跟着哀嚎了起来,“老姜,知媛回来了。”
姜轻雨和姜知羽跟在后面,哭倒一片。姜知暖看着地上柔弱不能自理的母女三人,眉头轻蹙,转身去安排后事、招待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忙得如陀螺般。可饶是这样,也没逃脱被问责的命运。
到了晚上守灵时,姜知媛率先发难,“春节我给爸拜年的时候,妈还说爸精神头极好,怎么就这么突然?”
姜轻雨和姜知羽像两只小鹌鹑般,缩着身子低着头,沉默不语。姜知暖累了一天,明天一早还要安排下葬的事情,实在是不想开口搭话。
“大姐,你怎么不出声了呢?是心里有鬼吗?我每月也按时寄钱回来了。” 姜知媛见姜知暖默不作声,更笃定了她是过错方。
“又来?”面对着基于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情景,姜知暖心里叹了口气,她的母亲、姐妹,真的是把她心里最后一点念头都给磨没了。
可姜知暖早已不是上一世只会默默当“牛马”的姜知暖了,她从包里掏出账本,毫不客气地甩在姜知媛面前。
“爸走了,我理解你的伤心。但你不要口不择言。这是爸生病之后的花销明细,请保姆的护工的费用,住院费护理费,一笔一笔都记着,还有收据银行转账明细,都在。全部是我一人承担。你给家里的钱,是打给妈的,我一分没见着。作为女儿,作为大姐,给咱爸养老送终,我做的都远超过法律规定的义务。”
姜知媛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大姐如此能说会道,还句句在理,说得她无法反驳。
“现在爸走了,我们要团结,就剩妈一个人了,我们要不要商量妈养老的事?” 这时候姜轻雨跳出来,试图转移话题。
“对,妈年纪也大了,我们得安顿好妈。” 姜知媛反应过来在父亲姜道远的事情上,大姐占据在道德的上风,立马跟着搭腔道。
“爸,我管到底了;妈的事,再怎样也轮到你们几个分担分担了。你们商量吧。”姜知暖挥挥手,头也不会地离开了灵堂。
三姐妹没料到大姐姜知暖如此干脆地拒绝,面面相觑。听到这话的,崔宝珍悲愤交加,嚎啕大哭起来,“老姜啊,我的命好苦啊,你倒好,走了一了百了。”
可这次不论母亲崔宝珍如何哭闹,姜知暖都不会回头了。门外,有她的丈夫和孩子,那才是她的温暖所在,她的后半生再也不愿沉沦在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