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终归会是你们年轻人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罗束便简单地出门去了，不再看刘骜一眼。
“等等！”
直到罗束走过他身边，推门离开后，刘骜方才从罗束的那句“回地狱去”的话中挣脱出来。
“罗师，”他忽然跑出门去，叫住罗束，大声道，“罗师，您……真要走？”
罗束的背影摆摆手，“还会回来的。”
“可......”刘骜脸上出现了一抹犹豫的神色，他又道，“您这一去，可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那个苍老的背影未曾有过片刻停顿。
见罗束步伐不停，刘骜又大声道，“那二十六号战区怎么办？”
罗束停下脚步，而后回头道，“我的另一个徒弟，也勉强可用。此事我已告知过第一夜了。”
他仔细地看着刘骜，忽然笑了笑，“世界总归是要还给你们年轻人的，不要着急，小家伙。”
一老一少，只隔着数米的距离，却似在遥遥对望。
刘骜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远远没有看透这个老人。
在罗束转身的一瞬间，他的身形好似一下子忽然变得挺拔、年轻了起来，一股淡淡的血煞之气从他身上逸散出来。
在那一刻，刘骜不受控制地向后微微退了退，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的第九狱最强者，那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封号“背叛”。
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在那个又冷酷又无情的地方获得封号，在罗束成为罗束之前，他已经先成为了一个一流之上的杀手。
血气散去，那个睥睨九府、镇压第九地狱的杀手再次回归现实，变成了一个垂垂老朽的背影。
就好像方才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影。
刘骜心情复杂地看着罗束转身，渐渐远去。
在罗束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之后，他长身拜道，“别过，罗师。”
……
而在另一边
亭台楼榭，曲水绕宫行。
一座雅致的小亭内。
刘宣正与一个肉乎乎的胖子对坐，拾起一枚棋子，啪嗒一声。
稳稳落于身前的棋盘之上。
胖子拿起石桌上的一杯清茶，一口饮尽，而后他擦擦嘴道，“玉龙雪的味道，真是百尝不腻。”
刘宣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四夜，照你这个喝法，再好的玉龙雪也尝不出味道来。”
他的眉形粗大，眼神深邃，平静之下，更有一丝山岳般的稳重在身。
“一夜，有好东西，咱就得快点吃。”
胖子蓝山咧嘴一笑，“俺们那地儿穷，不像你们关汉府，财大气粗的。就算是这专供飞雪府大城主府的玉龙雪，你们每年也总能搞些来尝尝。”
蓝山放下一子，感慨道，“这世道，就连山兽都开始不安分了，也不知道那些蛮人又和虫子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山兽？”
“万山府有几处爆发了山兽之乱。”蓝山无奈笑笑，“我父让我派些人回去平叛，我真是靠了，妈的，前线吃紧，后线紧吃。不用想我都知道那些山兽又在闹什么幺蛾子。早说了别逼太紧，就是不把山兽当人看。”
刘宣轻抿一口玉龙雪后，平静道，“真要论起来，山兽也是一种很优质的兵源，坚韧又温和。也就是精神有点问题。不过近千年下来，他们也基本稳定了吧？”
真不知道你们万山府的人怎么想的，能把那群人骂逼到造反。”
蓝山嘿嘿一笑，“一夜，你也不要说我，什么叫肉食者鄙？不是说他们天生就这样，而是因为他们的屁股就在那里。”
要让我父亲和那些老族长们放弃压榨山兽，你还不如叫他们去死。”
蓝山在果盘上随便拿起来一枚苹果，一边吃，一边下棋，一边道，“都是些庸碌之徒，实话说，我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咔嚓咔嚓。”
刘宣随着蓝山的落子而落子，“那你还回去吗？”
“不回。”蓝山嗤笑道，“一群山兽还要我出手，老东西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看啊，他们还是早点死了算了。”
刘宣笑了笑，“四夜，好歹算你本家。”
“本家？”蓝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来，“我的体内还流淌着一半的山兽血液呢，谁跟他们是本家。”
不去帮助山兽，已经是我这贱种对他们最后的仁慈了。”
刘宣默默地喝了一口茶，蓝山虽然出自万山府的最大家族蓝家，在他成为第四夜之前，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听说他的母亲也是一只山兽，可是却从没人从他口中听到过他父亲的事情，在九个守夜人中，第四夜蓝山的过去一直是一种类似于禁忌一样的存在。
这家伙平时总一副乐呵呵、人畜无害的模样，嗜杀程度却即便在九夜之中，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
“行了。不说这个了。”蓝山呵呵一笑，随手将吃干净的果核扔进亭外的水池中，“说说你和七夜的事。”
水池清亮，在温暖的日光下闪耀着金莹的波光，一只头上长着两条长须的金鱼忽然自水池中跃出，一口吞下果核，而后沉入水中。
刘宣道，“这是我和七夜的事情。”
“总要分给兄弟们点肉吃吧，”蓝山嘬了嘬手道，“这种蕴含丰富源能的水果，待会儿给我带几斤走？”
“几斤？”刘宣眼皮微跳，“有几颗给你吃不错了。想要，自己去无尽海议会要。”
蓝山笑了笑，“那算了，我可不擅长海战。这事儿你得叫沧澜府的人去。”
不过，书部落的狼皮，总得分我一份吧？”
“书部落？”
蓝山呵呵一笑，捻起一子，在遥远处落下，围堵刘宣接下来可能的突破路线，“有人说，在二十六战区，曾经看到过刘公子和他的地龙。”
刘宣不置可否，“然后呢。”
“我当然不会认为这次不是你们的又一次陷阱，毕竟，你们关汉府的人绝对做得出来把自己儿子推出去做饵的事情。”
刘宣默默地落子，布置好自己接下来的路数，仿佛大局依旧无关紧要。
“可是我认为，如果是我要出手，那么这次，就这次！这就是我最好的机会。”
蓝山认真地看着刘宣，“我去查了一下负责那片战区的夜不归。”
罗束。啧啧，一个只要是听到名字，就会让人感到莫名放心的人。”
刘宣平静抬眸，放下最后一子，忽然笑了笑，“四夜，你要试试吗？”
蓝山低头看向棋盘，忽然叹气，“哎，真是，又被你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宣已经突围出去。
胜负，又变得朦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