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二十里路，周围的草木终于逐渐凋零起来。
白露过后，天气逐渐转寒，天上的阳光越来越短，橘黄色的大阳悬在冰冷的天空，有一阵鸿雁，自北掠来。
刘燃驭马来到79身边，拿出一张地图，展开道，“从燕岭往北走，绕过小骨山，可以进到百谷山脉，我们去那边溜一圈，应该就可以回来交差了。”
“嗯。”
龙飞简单地应了一声，忽然道，“刘燃，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说。”
“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变化这么大。”
龙飞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他人的“距离”，最近几日，刘燃“乖”地让龙飞感觉刘燃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几乎对他的任何命令都没有过异议。
“嗯。”刘燃犹豫片刻后道，“因为想要成为你的同伴。”
同伴？
龙飞皱眉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为自己的弟弟，向着袁节拔剑、甚至不惜开启卡徒决斗开始。”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刘燃忽然洒脱地笑了笑，“还有，你在大卡修的压迫下，只是为了给他们出一口气，几乎没有一刻的犹豫，就斩杀袁节。”
龙飞低头想了想，“只是这样吗？”
他从没有在这方面多想过，在龙飞以往的认知里，事情只有该做与不该做。
刘燃道，“这就够了。”
龙飞不明白，对于刘燃来说，这有多重要。
人心总是很难被看出来，因为它总是被掩藏在一个又一个的目的、一张又一张的伪装面具之下。而想要验证它，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如果龙飞的身后没有罗束、没有星家为他撑腰，那么他早就已经死了。
这就是向别人证明自己“心”的代价。
龙飞向来没有和任何人去证明自己的习惯，他惫懒于此，更加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需要去向别人证明自己。
他就从来不需要在奶奶和姐姐面前证明自己。
龙飞勒马左右走了走，他在思考。
龙飞一直认为刘燃很厉害，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虽然刘燃的实力并没有多高，但是他具有威胁性。
如果龙飞不认为刘燃可以被掌控，那他大概会在路上找机会直接杀掉他。
最后一处的军营就在身后，他们现在已经走出了长城最后的庇护所。
张大看他们久不动，上前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79。”
“我想一想。”
终于，龙飞不再思考刘燃。
从袖口里拿出罗束给他的任务圆盘，轻轻向其中输入一丝精神力后，一段简短的文字被输入至脑海中。
沉默了片刻后，龙飞忽然回头朝着长城的方向看了看。
他遥望向那里，又很快低头。
而后扫视向他身后的三十六人。
三十六个人，五辆车的物资，七十五匹马。
直到现在，龙飞终于明白过来齐宁为什么要留下谢雨在身边了。
她预料到了危险，可是一定不知道，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跨下的野马似乎察觉到了主人有些波动的心情，不安地左右走了走。
星尘和后方的士兵交接完毕后，此刻终于绕上来，围着龙飞笑道，“怎样，飞，我们接下来怎样行军。”
龙飞平静道，“一次任务而已，不是军。”
“嚯，这么大的阵仗，已经算得上是最顶级的老鹰队伍了。就算是小队的长城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吧？”
星尘兴奋道，“这次任务之后，我父亲便再也不会说我不知战场深险，无知无惧了！”
龙飞看了一眼一直随着他们出城的那个老头，忽然问星尘道，“你家的老仆？”
“哦。”星尘看了那老头一眼，“一个叔叔？我也不知道，求了老头儿半天就求来这么一个照顾我食居的人。”
“嗯。”
龙飞点点头，不再看那个老人，挥鞭道，“按照刘燃说的，先去百谷山脉！”
马蹄声轰隆着行过干硬的土地，龙飞一骑当先，身后，星尘紧随，激动着东张西望。
刘燃、桑晓月自动地开始负责队伍周围两侧的警戒。
一众骑呈燕字形向着燕岭奔去，奔腾而过稀疏的水潭，激起清凉的水花。
沿途，一具具来不及收拾的尸体被遗弃在慌乱的野地上，随着龙飞抬手，精简的队伍戛然而止。
惊起一片停在尸体上啄食的秃鹫。
星尘来不及停止，向前一下子冲出了几十米后，方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折返回来，问道，“怎么了？”
龙飞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转身，回头道，“绕路。”
“绕路？”
龙飞没再回应星尘，转身左右四顾，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方向。
桑晓月勒马靠近龙飞道，“79，有危险？”
“还没有。”
“嗯。”桑晓月点点头，不再问什么。
“究竟是怎么了？忽然这样。”星尘追上来问道，他很奇怪，这个石飞，平常做事都这样的吗，想一下做一下的。
“我们还没有离开大营多久，这片地带是缓冲区，大战刚结束不久，蛮人不会在这边的。”
龙飞依旧一言不发，在平静地挑选方向。
星尘又要再说什么，忽然胳膊被人拉住，回头看，居然是刘燃。
刘燃微微笑道，“尘公子，你只管让石飞来做决策就好了。”
“呵。”星尘道，“你说他实力强我信，可这已经不是单打独斗的决斗场，这里是战场！至少所有的决策都应该我们一起来做！”
“你要是不喜欢，”龙飞回头，平静道，“可以走。”
“包括你们。”
龙飞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微微扬起，“做不到听我的，现在就走。”
“79。”张大掠马上前道，“不要生气，尘公子也只是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们都听你的，从并地开始就是这样，不是吗？”
龙飞回眸看向星尘，“你还有最后一次走的机会，别说我没给你。”
“呵。”星尘忽然笑了笑，摊手道，“行，听你的。”
星尘话音落下，龙飞不再停留，跟随着鸿雁来时的方向奔去。
众人齐起调转马头跟上他。
路上，星尘忽然掠马至刘燃身边道，“刘燃，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别和我说，你们和他一起战斗过。这可是战场，一不小心我们都是要送命的！”
刘燃侧眸看了星尘，笑着，一边策马一边向前道，“79只有一个缺点。其他的时候，无论是桑晓月，还是我，亦或者其他人，基本都败在过他的手里。”
“什么缺点。”
刘燃看着前方那个沉默冷肃的背影，片刻后道，“他太冷了。”
“什么？”
“我说，我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