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魅笑了，笑着摇头，放开了他的手在空地转了一圈。
“呐，迪洛斯，你知道我在月神族以这样的形式生存了多久吗？”蕾魅回头一笑：“三十五年。人有多少个三十五年？”
“你让我走出去？可我上山的路都记不清了。”这座山，她下不去，不知道前路，不知道未来。
在她过往人生里，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待在地下室面对不同男人怀孕生子，习惯了被男人们捧在手心里，习惯了当他们笼子里的金丝雀。
长期家养的宠物怎么走得出家门？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可脚步已经无法迈出这座山一步。
“阿朵娅。”蕾魅站在风中，狂风吹起她的红裙，波浪红发随风飞扬。
“我美吗？”
阿朵娅重重点头：“奶奶超级漂亮！”
蕾魅勾唇妩媚一笑，第一次笑意发自内心，不带其他含义。
“真好。”在她人生最后一程里，可以见到迪洛斯，见到阿朵娅。
“迪洛斯。”蕾魅看向迪洛斯，眼中带着一丝恨意：“不要放过他们，就当是作为母亲对你唯一一个请求，也当做你送我的最后一个礼物，好吗？”
迪洛斯垂下了眼眸，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大概明白了。
她让他回来的目的，从最开始她就已经想好了。
蕾魅唇角上扬，眼角有泪花闪烁。
她知道迪洛斯厌恶月神族，她也厌恶这里，摧毁月神族的人她能想到的只有他和赫墨斯。
今天这天，从她生下赫墨斯那天，便已经准备好了。
迪洛斯，是她来到月神族所生的第一个孩子，满怀期盼与初为人母的喜悦。
而赫墨斯，是她为月神族所生的最后一个孩子，满怀摧毁与绝望。
一切，有始有终。
蕾魅双手合十凝聚出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厄宙顾不得身上的伤，想要冲上去阻止她，却被身边的赫墨斯按住。
赫墨斯眼睛通红，在他决心去将迪洛斯带回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母亲大人的心思。
他痛恨迪洛斯，在母亲大人心里，他是她唯一的希望。所以他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可是...还是不行。
那就满足了母亲大人的心愿，送她最后一程。
“阿朵娅。”蕾魅脸上带着笑，“女性不是附属品，以生育价值衡量女性的都是混蛋，记住了吗？”
阿朵娅预料到了她的想法，想要冲上去制止却被迪洛斯拉住。
“别去。”
“这是她获得自由的唯一方法。”迪洛斯沉声道。
“爸爸...”阿朵娅停在了原地。
他已经明白，从他回来开始，或者说从赫墨斯出现在卡文迪须庄园时便已经进入到蕾魅计划中，一个让她得到自由的计划。
她想要他覆灭月神族。
“蕾魅！你不能死！”厄宙瞳孔不断放大，又觉得不可置信。
一直以来怕痛怕死的蕾魅怎么有勇气去自杀。
蕾魅看向他，眼里有深深恨意与失望。
她离开家族嫁入月神族的时候，对厄宙满怀爱意与期盼。
可一切在她生下S级的迪洛斯后变得完全不同，月神族所有人都将她视作一块肥肉，而他明明是族长却放任了那些人觊觎她，将她囚困一生。
她对他恨入骨髓，到了如今更是恨不得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可她更想看他失去一切，变得一无所有的样子。
但是，现在她连看他都不想再看。
“你怎么可以死！”厄宙冲上去抢夺她的匕首，腹部的白纱渗透出血迹浑然不知。
蕾魅愤恨的踹了他一脚，厄宙直接被踢飞出去，那一脚正中腹部伤口，鲜血横流。
她呼出一口气，发自肺腑大笑起来。
“终于...踹了你一脚，真是痛快极了。”
笑着笑着，她停了下来，脖子上血液喷洒出一朵朵绚烂的花朵，脸上笑容始终未散，身体宛如一朵玫瑰缓缓凋落。
“阿朵娅...那场星辰雨...我想再看一遍......”
“母亲！”月神族族人里走出一群少年朝着她蜂拥而去，赫墨斯站在外围无法进去。
迪洛斯站在最远的位置，仿佛事不关己的旁观人，唯有他紧皱的眉头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蕾魅...蕾魅...”厄宙捂住伤口爬着走进人群，将她带着温热的身体扶了起来：“救她，救她，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阿朵娅的方向过去：“救她，她是迪洛斯的母亲，看在这个份上，救她...”
迪洛斯本想将他推开，阿朵娅却走了过去蹲下来看着他认真提问。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救她。”
“她是我的妻子。”厄宙没有犹豫说道。
“你说谎。”阿朵娅直直看着他，在她的世界观里，夫妻应该是老师谈起上官仪时难掩幸福与喜悦的模样，而不是蕾魅充满恨意的样子。
如果他将她当做妻子，她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厄宙哑住，可是除了说是他的妻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蕾魅对于他的重要性。
爱？不是爱。
他天赋等级不高，A级。
在别的家族或许是不错的天赋，在天才众多的月神族却并不稀有，同辈中甚至有十来个。
所以，在选择卡文迪须家主时，他连参与资格都没有。
平凡的身躯根本无法容纳他那颗向上的心，可天赋就是如此残忍，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突破上限。
直到他遇到了蕾魅，罕见的A级天赋雌性。
他用尽了一切心思与手段获取她的芳心，让她嫁给了他。
看着她拒绝所有比他优秀的男人时，他心中无比自豪，自豪于自身魅力和自己的手段高强。
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女性，让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得到了极高提升，他享受被旁人羡慕的眼神，也曾想过就这样守着蕾魅过一辈子也不错。
可是，她生了一个S级的孩子。
整个家族，整个帝国唯一一个S级的孩子。
那一刻的喜悦简直要冲昏他的头脑，上天对他果然不薄，让他得到这样一个孩子，族内还有谁可以与他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