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看着两人打情骂俏,浓浓的羞辱感浮上心头,萧凌松了弓弦,拔剑冲过来。
申鹤亭正面迎上,打掉他手中的剑,赤手空拳地搏斗起来。
林贵人跪远了点,悄无声息地爬到宋云枝身边,满眼敬佩地看向她。
宋云枝拉着她起来,继续看向缠斗的二人。
“申鹤亭,你有本事就杀了朕,否则朕一定诛你九族!”萧凌目眦欲裂地吼道。
男子冷呵一声,一拳捶在他心口,“那皇上一起死吧!”
申鹤亭气得不行。
是他不想杀吗?是这狗皇帝根本杀不死!
萧凌感觉自己死了,但是又活了。
每次觉得已经杀死申鹤亭的时候,对方又十分利落地给了他一拳。
他神情古怪起来,一面往死里动手,一面却发现申鹤亭真的死不了。
阴森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头,他急忙撤开手往后退,脸色大变。
怪物!
申鹤亭是个杀不死的怪物!
“皇上,您没事吧?快让嫔妾瞧瞧。”林贵人赶紧跑过去扶住萧凌。
申鹤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见沾了血迹,毫不犹豫地脱掉,弯腰抱起宋云枝离开。
“站住!”萧凌大声喊道。
男人脚步顿住,回头看他,“皇上若是不服,大可以继续和臣打!”
“你把贵妃放下,她现在还是朕的妃子。”
萧凌的气势弱了下来,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庞,莫名有些发怵。
申鹤亭垂眸看向宋云枝,微微收紧手臂,“这就不劳皇上操心了。”
他抱着人快步离开,到了林子边缘,吹了一声竹哨,阿福立马蹿了出来。
宋云枝看着眼前熟悉的竹哨,伸手在腰间摸了下,没了。
“你怎么拿我竹哨?”
申鹤亭勾唇笑了下,嘴角渗出血丝,将她稳稳当当放下,下一刻晕了过去。
“九千岁!”阿福连忙和宋云枝一起扶住他,朝休息的帐篷里走去。
另一边,林贵人也跑出来喊人,说皇上晕倒了。
兵荒马乱一阵,太医分成两拨往两边跑。
林贵人怕有人问她发生何事,也装晕过去。
宋云枝一下子成了说话主事的人,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后续。
阿福在旁帮衬着,一切热闹嘈杂,在傍晚时分,终于安静下来。
“娘娘,您去歇着吧。”喜儿在旁边劝道,“奴婢们会照顾好九千岁的。”
宋云枝摇了摇头,看向阿福道:“让人守好两边营帐,本宫不允许任何人出事。”
“是,娘娘!”
夜幕降临,外面只剩下侍卫们巡逻的声音。
宋云枝垂眸看向床上昏迷的男人,抬手摸上他的脸。
明明不是真太监,他的脸却依旧比常人的苍白很多。
手也没有血色,有时候要握着捂很久才稍稍能暖起来。
“申鹤亭,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她轻声喃喃,低头吻在他的唇上。
男人手指微颤,努力想掀开眼皮,却再次陷入昏睡,被曾经的过往拉入旋涡。
......
那时的皇帝,正值壮年。
而他,只是一味药引。
“这是你亲弟弟,他生病了,你是哥哥,要救他。”
皇帝神情严肃,带着让人不容置疑威严。
他从小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他还有亲人。
他乖乖地割破自己的手臂,让太医给他放血,再看着他们给年幼的皇子喂药。
第一次有了效果,后来放血的次数就变多了。
从一月一次,变成七日一次,到后来的三日一次。
他一天比一天虚弱,而萧凌,也越来越健康。
申鹤亭以为,这遥遥无期的放血日子终于要过去了,他的血治好了弟弟,父皇会高兴,会将他从破旧腐朽的屋子里放出去。
可惜不是,萧凌的病又复发了,他还需要自己的血。
但是他很痛,那时的他也不过八岁,和萧凌同岁。
父皇说他们是一对同胞兄弟,他是哥哥,他有责任去救他。
可是为什么他从小就在乞儿堆里长大,为什么他哪怕被接进宫,也依旧吃不到几顿饱饭。
为什么,父皇从来不会对他笑,只会冷着脸瞧他,像是在瞧一个仇人。
手很痛,身体也很痛,他打晕了送饭的太监,逃了。
钻狗洞,躲进泔水桶里,他终于逃出了宫。
拖着一副失血过多、破败不堪的身子,躲进乞儿堆中,逃出了城。
他自由了。
不用放血,也不用躲在木门后面,从缝隙中偷偷地看他那个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弟弟。
可是他也快死了。
烂命一条,死了也好。
他浑浑噩噩地过着,倒在路边,睡在破庙。
突然有一天,有个小姑娘把他捡回去了。
他不认识她,但是她喊他哥哥,还十分霸道无礼地扒了他的衣服,说他臭臭的,要给他洗澡。
他不答应,她就哭,说他不香,不是好哥哥。
她眼泪像小珍珠,一颗一颗的,特别漂亮。
照顾她的乳母在旁边哄她,最后他被迫洗了一个热腾腾的澡,真暖和。
后来,他喝到了香喷喷的热粥,还吃到了很多很多的肉。
这里好像是个小庄子,没有多少人,但是他能吃饱穿暖,虽然总是要哄小哭包。
小胖团子特别爱哭,胖嘟嘟的,缠过来他都有点抱不动。
那时候的他太瘦弱了,根本没有多少力气。
他不爱说话,怕被人发现,怕被皇帝抓回去给萧凌放血。
她和乳母每三日都要离开一次,申鹤亭很害怕,怕她们去告密。
他躲进装衣裳的箱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直到听到宋云枝的哭声,才小心翼翼地用脑袋顶开一条缝隙,也不说话,就看她东找西找。
等到头顶上照到光亮,对上一张满是泪的小圆脸,他会被胖娃娃抱着亲一口。
耳边是她软乎乎的声音,“哥哥,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