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正围成一圈,一片骚动。有人看到了站在背后的紫衣尊使,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尊使大人!”
“发生何事?”淡淡的声音响起,围成一圈的人连忙为她让出一条路,纷纷低头行礼,有一人忙答道:“回尊使,是雪华宫宫主素鸢在挑战夜护法。”
话音刚落,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该来的,果然来了。
凝眸向中央看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战成一团,轻盈的身影翩飞若百蝶穿花,雪亮的剑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纵横的剑影快得难以看清——那只是对围观的普通教众而言。她只随意看了两眼,就知道夜儿已胜券在握,无甚好担忧的,想必他应该也好好提前准备了一番。
她特意让青羽去告知他圣典相关之事,看似是让他为可能面临的挑战做好准备,实则是告诉他稍安勿躁,不必太过忧虑。修冥阴了她一手,让她既不能对修冥发作,又无法插手干预太多,但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夜儿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圣教风雨飘摇?她又如何能……再让他……
思绪被一阵欢呼声打断,她循声望去,素衣女子已捂着胸口跌坐在地,黑衣少年站在中间,利落的还剑入鞘,淡淡拱了拱手:“雪华宫主,承让。”
周围静了一瞬,立刻就爆发出欢呼声。圣教趋炎附势、踩高捧低刻入骨髓,就算心中再怎么嫉妒眼红承夜,对落败的素鸢也是幸灾乐祸、看笑话的人居多。也有一部分人对承夜本有偏见,但看到他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后,对他印象大为改观,刮目相看,这一部分的欢呼声倒是出自真心,敬佩他者亦不在少数。
素鸢清冷如雪的美丽容颜上青一阵白一阵,声音都有些颤抖:“输家要为赢家做一件事……你……你想让我……”
司凌夜轻笑摇了摇头,语气温柔:“素鸢宫主不必担忧,夜如今还未想好,等夜想好了,再寻宫主不迟。”
对着素鸢说完,他转过身来,对着东方九容行了一礼:“承夜不才,让尊使见笑。”
她还未曾答话,另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就从背后传过来,“夜护法好身手,不愧是圣教成立以来提拔擢升最快的人,果然是少年英才,教王英明,慧眼识珠,有夜护法在,想必圣教一定能蒸蒸日上,再创辉煌。”
司凌夜连忙单膝下跪,惶恐不安:“越夙长老折煞承夜了,承夜如何当得起?承夜只愿在教王、尊使带领下,为圣教略尽绵薄,效犬马之劳罢了。”
“哼,夜护法真是伶牙俐齿,好口才。如此能力,只做护法倒也真是可惜了。”越夙冷笑道,他不是没看到旁边的尊使,但他有恃无恐——尊使毕竟只是尊使,不是教王。针对承夜一事是教王亲为,承夜这段日子的窘迫是个人都能看到,但尊使无动于衷,毫无作为,可见尊使并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承夜得罪教王。甚至连承夜去找赤离,想要动用诫律宫,都被赤离拒绝。再显然不过——承夜已经成了一枚弃子,想必没过多久就会被教王毫不留情地厌弃。
“越夙长老说可惜的意思,是觉得教王识人不清、承夜实则应该在这个长老之位上吗?还是说……是长老想要让出长老的位置给承夜……自己则更进一步、取代本尊呢?”东方九容突然淡淡开口,凤眸一扫,无喜无怒。
越夙大惊失色,冷汗涔涔直冒,连忙单膝下跪,头低得不能再低:“尊使大人明鉴!属下绝无此意……”
这个女人平时寡言少语,但只要一旦开口说话,越夙就会毛骨悚然。当时第一次见面就得罪了她,后来他特意去打听了她过去那些事,心里更是恐惧难安,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杀了。不过她似乎并未公报私仇,只是不甚搭理他,他这才勉强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不过往日行事也变得极其小心低调,不敢再惹到这个恐怖的女人。
忆起以前他的直属上司右使秋辞,那时他只觉得秋辞行事作风令人脊背发凉,直到现在才知道,秋辞几乎是照搬照抄了月冥的行事风格,甚至连寡言少语也是在刻意模仿月冥。不过,和这个女人一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夜护法确是年少有为,以前是枫未能慧眼识珠,让护法明珠蒙尘,是枫的不是。枫向来敬佩仰慕夜护法,不知护法是否愿意看在昔日霜枫宫的情分上不吝赐教?也让枫知道和护法的差距在哪,好让枫在以后更多向护法学习请教。”另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司凌夜脸色猝变,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拱了拱手:“……华枫宫主。”
果然如他所料,华枫一定会向他发起挑战!
华枫滴水不漏的一番言辞,让他无法拒绝。——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私底已经决裂,但面上,他们仍是客客气气的,笑里藏刀,这也是圣教一贯的作风。会直接在面上撕破脸的,根本就无法走到高层之位,早早就成了他人的垫脚石。
华枫会向他发起挑战,只怕许多人在圣典开始之前心里就已有数。他和华枫的这一场对决,保不齐有多少人在私底下已经开了盘口下赌注。圣教上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等着看他笑话,若是他在对决中输给了华枫,他这个护法之位也不用做了,根本无需旁人向他捅刀子,他自己就已无颜再坐在这个位置上。甚至,连霜枫宫他都再回不去。在圣教多年苦心才得以刚刚立稳足跟的所有努力,亦将全数付之东流。
恐怕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不惜动用青羽这枚暗桩,也要提醒他的原因。
和华枫的这一战,不能退,不能败,只能胜!
“如何?夜护法可愿接受枫的挑战?”咄咄逼人,不容他拒绝。
“华枫宫主既已邀约,夜又岂有拒绝之理?”司凌夜笑的温文,“我接受。”
“好!夜护法果然是少年英才!”华枫喝道,转向了东方九容,行了一礼:“还请尊使作为见证,见证属下和夜护法的这一场决斗。”
深邃的凤眸扫了场中两人一眼,还未答话,一个喜怒莫辨的声音传来:“这么热闹,让本王也来做个见证如何?”
听到修冥的声音,她身体一僵,长睫半阖,沉默不语。
黑衣教王走过她身侧,已经恢复了教王那副喜怒难测的高深模样。仿佛刚才的脆弱和疯狂只是一场幻梦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