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这话一出,在场三人当即一愣。
紧接着,林黛玉伸出玉指,轻轻点了点雪雁的额头,嗔怪中又带着几分怜惜地说道:
“你这傻丫头,平日里也不知多用用脑子。倘若西平堡未曾守住,二哥哥又怎能安然在此跟我们讲述这些?
再者,倘若西平堡沦陷,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你这般发问,岂不是糊涂至极?”
紫鹃在一侧抿嘴浅笑,看向雪雁道:“瞧瞧,平素就属你机灵,今儿个怎就犯迷糊了。
贾玌也被雪雁的言语逗得哭笑不得,情绪倒是逐渐平缓了些,他微微摇头,笑着说道:“罢了,雪雁年纪尚小,不明白这些个弯弯绕绕也属正常。”
雪雁回过神来,为自己这不经思考的话语感到羞愧,小脸瞬间红透,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嗫嚅道:
“我…… 我就是一时心急,光想着知晓结果了。”
林黛玉见此,轻轻将雪雁揽入怀中,柔声说道:“好了好了,并非什么大过错,往后做事说话前多思量思量便是。”
林黛玉轻揽着雪雁,目光却牢牢锁定在贾玌身上,神色中满是忧虑,轻声询问:“二哥哥,当日你于朝堂之上立下五年复辽的壮志誓言,天下皆晓……
二哥哥,你…… 当真有十足的把握能达成此誓言么?”
贾玌恍然回神,这才明白为何今日林黛玉会问起战场上之事!
“恕我直言,林妹妹难道未曾向林姑父问询此事?”
贾玌凝视着林黛玉,缓缓开口。
林黛玉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贾玌见此,心中涌起丝丝暖意,却又夹杂着几分沉重。林黛玉既然了解此事艰难,却未与林如海探讨……
要么是信任,要么就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看林黛玉这等性子的人,再加上林如海对林黛玉的宠爱,后者的可能性很小。
贾玌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手帕收起,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而后长叹一声,说道:
“实不相瞒林妹妹,说实话仅有七成把握。辽东大地,已被金国…… 哦,当下应当称作清国;
他们盘踞已久,城池坚固,兵力强盛,且其民风俗悍,作战勇猛,收复之路,着实布满荆棘。”
攻城略地不同于守城和野战,即便有贾玌这等超凡之躯,若无士兵协助,若缺乏足够的兵力、军需以及攻城器械,终究不过是一场空谈!
这便是在击败努尔哈赤后未再动兵过河攻城的缘由。
一来没有充足的粮草物资,二来便是人数不足……
人数不够,即便攻下一座城,又能怎样?能够分兵驻守吗?还能有余力集结兵力展开下一次攻城之战吗?
况且清国并非没有火器,只不过他们更倚重弓箭罢了,火炮等防守器械虽不及大庆先进,却也并非毫无作用!
林黛玉听完,眼中掠过一丝忧色,轻声道:“二哥哥,既然前路这般艰难,为何还要立下这五年复辽的誓言?
倘若…… 倘若无法达成,岂不是……”
贾玌微微一笑,神色中却透露出一股豪迈,缓缓说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世间之事,不应因困难而逃避,反而应当迎难而上。
辽东之地,乃我大庆的疆土,怎能容忍外敌盘踞?我立下此誓言,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有些事总归要有人去做,即便前方荆棘丛生,我也要披荆斩棘,不辜负天下人的期望,不有负陛下的厚望!”
林黛玉听闻,眼眸中泪光闪烁,低声说道:“二哥哥心怀天下,志向高远,妹妹钦佩。只是…… 只是战场凶险万分,刀枪无眼,妹妹着实担忧二哥哥的安危。”
贾玌放下茶杯,目光定定地望着林黛玉,柔声说道:“林妹妹,你的担忧我怎能不知?
但人生在世,若无所作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时光?我既有此抱负和志向,便不会畏惧前路的艰难险阻。
我虽不擅吟诗作画,但‘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情始终铭记于心。
吟诗赋词,并非我之所长,但在行军打仗方面,我自信能够应对自如。
这辽东的战火,已经燃烧许久!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既有此能力,又怎能坐视不管?”
贾玌言罢,亦带着几分好奇打趣道:
“说起来我着实惊奇,为何姑父会与侯府提及这门亲事,我也曾询问姑父为何对我这般信任,所给的回答当真令我受宠若惊啊哈哈哈!”
林黛玉望着贾玌,心中的忧虑并未全然消散,然而更多的是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所触动,那仿佛是 —— 敬佩!
这般人物,她向来只在书卷之中有所领略,即便在江南之时,也未曾邂逅过此等人物。
后来到了荣府,接触最多的便是贾宝玉,可贾宝玉整日只知在姐妹堆中厮混,虽说有几分才情,却毫无半分担当与壮志。
但贾玌截然不同,他心怀家国天下,为了家国大义,甘愿赴汤蹈火,如此气魄,怎能不令她心生敬仰。
或许这便是父亲愿意将我许配给玌二哥的缘由吧!
“我也相信二哥哥!”
冷不丁的声音自林黛玉口中说出,带着几分坚定和娇羞。她微微抬头,目光如水般看向贾玌,那眼神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与期待。
贾玌听后,嘴角勾起。哈哈大笑,说道:“有林妹妹这话,足矣!”
...
晚上,林府后院内烛火摇曳。紫鹃和雪雁伺候林黛玉洗漱完毕后,却见自家姑娘并未像往常一样早早安歇,而是走到窗前,静静地坐下,望向那一轮高悬的明月。
紫鹃和雪雁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嘴角止不住地露出笑容。雪雁悄悄凑近紫鹃,压低声音道:“姐姐你瞧,姑娘这心思怕是全在侯爷身上了。”
紫鹃也侧过头,近乎咬着雪雁的耳朵,轻声笑道:“那还用说,自从侯爷今日来过,姑娘这心里呀,就没平静过。”
说完,紫鹃轻轻走上前,为林黛玉披上一件披风,柔声道:“姑娘,夜凉了,莫要着了风寒。”
林黛玉恍然未觉,仍痴痴地望着月亮,
雪雁在一旁笑着说:“姑娘这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侯爷了。”
林黛玉这才回过神来,趁着雪雁不备狠狠挠她的痒痒,娇嗔道:“就你最喜欢嘴贫了。”
雪雁被林黛玉挠得咯咯直笑,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喘着气求饶道:“姑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林黛玉停下动作,整理了一下衣衫,佯装生气地瞪了雪雁一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林黛玉微微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总觉得手里空荡荡的,神色一怔,急忙问道:“我今日的手帕呢?可是忘记哪了!?”
雪雁眼睛一亮,立刻抢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今日姑娘将手帕递给侯爷的时候,侯爷把它收起来了,我可是一直有看着侯爷的!”
林黛玉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又羞又急地抬手轻轻打了雪雁一下。
“你这丫头,什么都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