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
等中尉汉诺带着菲利交代的任务从战场后方绕到临时指挥所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零点。
一路之所见令人触目惊心,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在炮弹之下,被焚烧着的战车在这绵延一两公里的战场上几乎到处都是,战场上的烈焰甚至将夜空都照得发红。
数股黑烟直插天穹,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气味,而在抵达本部后,汉诺见到仍有大量士兵正往前线奔去,与这些部队错身而过时,汉诺明显能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看到惶恐与紧张,甚至一些人的脸上,已经苍白得像是露出了死兆。
而汉诺,也同样如此。
汗水密布脸颊,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彻底打湿,牙关也止不住的打颤,从战马上下来的时候,他甚至因为身体的僵硬摔了一跤。
在被随行的通信兵搀扶起来后,他尽可能平复着惶恐的脸色,抬头看向了前方站在人群中挥舞手臂的萨斯基。
尚未走近,汉诺便已听见那里传来愤怒的大吼大叫声。
声音来自讨人厌的萨斯基,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严厉苛刻到不讲理,自负傲慢到目空一切,对待敌人是强硬,但在强硬之下,却是无能虚伪的蠢货。
收起心中的杂念,汉诺与通信兵们快步跑了过去。
“让四十九师现在就过去!拜尔特!你必须带着你的人在一小时内,给我杀进焱国人的阵地,将他们的阵型给彻底破坏,我已经受够这些炮弹了!他让我们寸步难行!该死!侧翼为什么还没有.....”正在嘶吼着的萨斯基刚说到这,便看见汉诺带着通信兵跑了过来。
他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汉诺衣领,朝着他吼道:“取得进展了吗?!”
压在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汉诺在这声吼叫中便先泄了气。
“见鬼?!你难道连话都不会说?!”萨斯基怒容满面,头上的帽子早已经被摘了下来,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没...没有,长官。”汉诺眼神闪躲着说道。
“哗”的一声,萨斯基猛地松开手,却是连连摇头,接着突然又扯着喉咙嘶吼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还是没有取得突破,难道该死的焱国人在侧翼,也布置了大量火炮吗?!”
汉诺低下了头,道:“长官,目前还...还无法靠近敌军侧翼,我们还没做到那一步,敌军在侧翼安排了大量骑兵,这些骑兵战力极强,我们....我们打不过...”
此话一出,萨斯基脸色由红转青,虽没再怒吼,但这副脸色已经将汉诺给骇得头皮发麻。
有那么几秒钟,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充斥着压抑的肃杀气氛,汉诺知道在正面,主力部队伤亡也很大,进行到此刻的战役中,己方应该是未曾取得一丝一毫的优势,这一点,从在场军官们的脸上就能看出个大概。
而终究,还是汉诺率先打破了沉默,菲利的交代他知道必须得转达给萨斯基。
“长官,菲利将军....请求撤退。”
“我们无法击败敌军骑兵,他们武器先进,战术卓越,具有着相当大的优势.....”
说到这里的汉诺瞳孔一缩,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只因为萨斯基正在面色冷峻地掏腰间的短柄火枪。
“长官,我...这只是菲利将军的请求,如果您....”汉诺冷汗直冒,一边往后退去一边说着。
而一旁的里奥则赶紧对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同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萨斯基的手腕,劝诫道:
“长官...请您....”
然而话还没说完,萨斯基便疯了似的一把抽出枪来,里奥甚至都被带着一个趔趄。
其他军官心中一惊,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阻拦,而电光火石之间。
“咔咔咔。”
接连响起数道扣动扳机声,却是萨斯基对着正往后退的汉诺连续扣动了扳机。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汉诺双膝一软,顿时就被吓得跌倒在地。
“混蛋!还在想着撤退的事!今晚不把焱国人击败,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谁要是敢撤,我一枪毙了他,当叛国罪处置!!!”直到这时,萨斯基的吼声才终于狂怒的喊出。
里奥松了口气,答应了声:“是,长官。”
跌倒在地的汉诺却仿佛三魂没了七魄,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
然而事实上他并没有中枪。
因为急怒中的萨斯基只是扣动了扳机,药室里面并没有火药。
那柄精致华贵的短柄火枪,它从来都只是个漂亮的装饰品,早已经失去了作为武器的价值。
“是!长官!我们必将奋战到底!”紧跟着,其他军官也跟着保证道,而在这一众呼声中,面如土色的汉诺这才缓过神来。
萨斯基冷着脸,沉默地将那柄枪塞入腰间皮套中,接着喝骂一声:
“告诉菲利那个混蛋,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役!我们只允许胜利,不允许失败!”
“我已经赌上了我们第五集团军的声誉,必须得在这场战役中为帝国带来胜利,哪怕损失惨重,我也要将这些混蛋给消灭!”
“回你的战场中去!去射出你枪里的子弹!”
“是..是,长官,我这就去。”汉诺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站起,连头也没回便仓皇跑了出去。
“哼。”萨斯基冷哼了一声,视线逐渐从汉诺的背影上移开,回落到其他军官脸上。
“愣着干什么?!”
“拜尔特!还不快去带着你的部队上战场!”
——
“砰砰砰!”
一道由重甲骑兵组建而成的“飞驰的城墙”,正狂奔着往前而去,那厚重的板甲反射着银白色的光束,在月光下甚至有些耀眼。
而在对面,正在持枪射击的焱兵们连忙散开,朝着左右狂奔而去,以避免被这道“城墙”给撞翻在地。
但逃离撞击并不只是他们唯一的手段,在其后方,匆匆赶来的支援部队已经在就地架设轻型野战炮。
两名士兵手扶着炮台,一名炮手蹲在地上点燃了引线。
“咻咻咻”。
执行着同样动作的其他组焱兵们,或前或后的连续射出了数十枚轻型炮弹。
古铜色的锥形炮弹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弧线,在急促的尖啸声中,落入迎面而来的“飞驰城墙”上。
于是刹那间,一簇簇耀眼的火光在城墙上绽放,裹着头颅的铸铁头盔,包裹着胸膛的厚重板甲,以及那一匹匹外敷软甲的玄黑色战马,成了绽开的血肉之花。
深红的雾气渐渐弥漫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