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理斯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这个将军对自己的执念会这么深,虽然知道对方是浅信徒,知道对方尊重征战牧师,但他不理解。
信仰被污染,在教会内确实有这样的说法。
有些同胞会进入非常危险或者充满异常的地方执行任务,期间可能因为受伤、因为人文冲击、因为异常状态的折磨而产生动摇,就会被判定为遭到污染,需要回收进行洗礼。
他现在的状态,虽然保持着清晰的自我认知,却在明面上确实会被判定为遭到污染。
执行回收计划,可以,但眼下的情况应该没必要才对。
是因为他的身份?是因为他是达理斯,未来的圣子,以及可能的未来教皇?
虽然这样想有种自夸的感觉,但他觉得真相就是如此。
这让他愈发愤怒而心寒,大声呵斥道:“你我都清楚,回收被污染信徒的重要性远在你目前需要执行的任务之下!
“为什么还要进攻?就因为被污染的是我?”
“是!”厄尼索不再避讳,他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自然不会再在这方面退缩,“你是达理斯,征战牧师中最优秀的存在,教会不能没有你!”
“为什么不能没有我?”达理斯愤怒地喝问,他现在对自己往日里的努力感到异常厌恶。
就是因为他表现的好,就是因为他比别人稍微强了一点,就能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人的尊重与支持,甚至不惜背负后果的拯救?
不!不该是这样!
他再优秀,也只是一个征战牧师,只是帝国的普通一员,没有了他,自然会有下一个足够优秀的人代替他。
帝国内不缺天才,这些人应该将目光平等地放在每个人的身上,而不是因为他暂时领先于其他人就全力关注他!
他浑身颤抖,抬手指着半空:“教条一十三,神平等地爱每一个人,汝等也应平等地分享自己的爱。你也是教会信徒,就这样背弃教条?”
“进攻!”厄尼索甚至不再正面回答他,任谁都能看出此时这位将军的果决以及不顾后果。
士兵们有些面面相觑,但这已经是将军第二次命令进攻,他们再有迟疑估计会被军法处置。
所以法师们重新凝聚火球,而猎人们也开始施展最强的攻击,不过他们的目标变成了巢穴周围的魔物,以防误伤到这位亟待回收的同胞。
达理斯气得说不出话,他的胸膛不住起伏,一个糙汉子,居然在这种情况红了眼眶。
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碰到了自己的腿,低头一看,一根触手正卷着两根武器,一根帝国制式法杖,一根制式长枪。
他陷入了沉默,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
他知道这是那位在逼他做决定。
不,不是逼,只是分析现状后做出的最合理的判断。
交涉谈崩了,双方的理念不同,嘴上分不出真章,就只能诉诸武力。
那位也只是在提醒他,不要再和先前一样进入自我怀疑的崩解状态,他已经加入了虫族,自然要为虫族效力,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
咬咬牙,他伸手握住了长枪。
他虽然是牧师,但使用的武器是特制的,这些帝国制式法杖并不能支持他的战斗,反而使用长枪,进行无需法杖的吟唱会更方便。
只不过这样做会让施法速度降低不少。
那位知晓了他的想法,为他搭建起了一条通往地面的长阶。
他看向帝国方向,一眼看到了整齐前进的战士们,以及领头那个装备精良、步履坚定的男人。
头盔夹在腋下,厄尼索面无表情地带着战士们并入阵线,井然有序地穿行在正在火力压制的队伍中。
很快,他就来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前方,稍稍站定,将肩上的巨剑戳在地上,而后当着魔物的面将头盔带上。
达理斯深吸一口气,没有走台阶,而是径直跳了下来,没有在乎自己有没有穿戴护甲,擎着枪慢慢走向了最前线。
火力压制依然在继续,两人都没有在意,厄尼索没有取消命令,而达理斯也没有抬头看那些火球一眼。
就仿佛它们从不存在一样。
“你不该这么做。”达理斯摇着头。
“是你不该这么做。”厄尼索看着他,就好像死了心一样,眼神里一点波动都没有,“我只是在执行预设的程序罢了。”
他忽然拔出巨剑,遥遥指着达理斯:“念你还有理智,现在,要么主动服从压制,要么从战场上离开!”
“我无意与你们战斗。”达理斯紧紧攥着长枪,“但是我也不能让开,我已经加入了它们。”
他忽然苦笑一声:“若非……”
若非那些私兵还不如魔物守信用,他也不至于会站在这里,成为帝国的阻碍。
不,他阻碍的并不是帝国,而是厄尼索这个个体,帝国的目标从来不可能在他一人身上,这也是他还能好受些的原因之一。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要解决掉厄尼索,让这家伙悔改,这些士兵自然会撤退。
“那就没的说了。”厄尼索双手持剑,摆开架势。
“随我冲锋!”
“为了帝国!”
地面在他脚下破碎,每一步都有可怕的力量传到地下,斗气环绕,他的身体像是野兽般发起了冲锋。
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家,也是一个优秀的战士,是帝国执掌超凡力量最顶尖的那一批,拥有的力量是他敢于亲自上战场的底气。
在达理斯出现,并且宣告自己现在的身份后,他就知道自己必须上场,战士中并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单位,如果想要压制住这个家伙,只能自己出手。
他不知道达理斯是犯了什么病,但他相信,只要将其绑回教会,冕下自然有办法掰正那脑袋里的诡异想法。
在他身后,战士们也追随着他的脚步,武器对着敌人,脑中只有将对方刺穿这唯一的一个想法。
达理斯深吸一口气,数道buff加持在身上,像是一尊雕塑,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他知道,这次战斗之后,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他会与帝国一刀两断,而帝国也不会再接纳他这么个叛徒。
他的命,从此属于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