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峰目光在沈诗琪脸上逡巡片刻,笑容可掬:“世子客气了,本官此来,一是想问问世子,刺客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了?二嘛,是听闻最近世子在帮着顾大人奔忙着实辛苦,本官来慰问慰问。”
沈诗琪脸色得意起来:“赈灾之事,我原也不懂,又是石料又是河堤,听得我头都大了。可兄长啊,非说我是不世之才,哭着求我帮忙,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心软,更何况如今百姓们都知道了本世子祈福的功绩,我帮着治个水,那也是顺手的事。”
崔峰闻言,心中原本的怀疑消散了几分。
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对政事当真是一窍不通,倒是惯会自吹自擂。
崔峰眯眼,笑意盈盈地看着沈诗琪,状似随意地问:“如此甚好,世子在公务上,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沈诗琪漫不经心:“顺心倒也说不上,左右不过如此。至于公务……”
她叹了口气,“崔大人是问我兄长吧?”
崔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道:“顾大公子乃是治水能臣,本官敬佩有加。世子与顾大公子兄弟情深,自然鼎力相助。”
“那是自然!既求到了我头上,我自然大发慈悲的帮这个忙。只是说来也怪了,我那兄长近来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说是要查什么……别的事情,还整日里关在屋里写写画画,说是要呈什么文书。”
崔峰仔细观察着沈诗琪的神情,试图分辨他话语中的真假。
纨绔之名在外,这世子表现得确实像个胸无大志的草包。
这般重要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崔峰半信半疑,又虚与委蛇地同世子寒暄了几句,见试探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便起身告辞。
沈诗琪也懒得挽留,随意应付了几句,便目送崔峰离开。
崔峰刚一回到崔府,还未等他坐定,管家便匆匆来报:“大人,不好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顾大公子的人去了乱葬岗附近!”
听到这话,崔峰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乱葬岗附近?顾瑾瑜的人去乱葬岗做什么?”
“小的不知,只是探子来报,说是顾大公子的人装作百姓,在乱葬岗周围打探消息。”
崔峰来回踱步,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来,世子所言非虚。
顾瑾瑜果然发现了端倪,试图向京中报信!
绝不能让他得逞!
“来人!”崔峰厉声喝道。
亲兵立刻应声而入。
“传我的命令,加紧监视驿馆,尤其是顾瑾瑜和顾瑾言的动静,一举一动,都要详细禀报!给我盯紧了,驿馆若有信鸽放出,立刻截下来!”
“是!”亲兵领命而去。
崔峰眼神幽深如寒潭。
顾瑾瑜,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青州,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次日夜间,驿馆内,顾瑾瑜的书房灯火通明。
他脸色铁青,重重地将手中的卷宗摔在桌上。
“岂有此理!”顾瑾瑜怒意上涌。
派去乱葬岗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简直骇人听闻。
乱葬岗的惨状,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触目惊心。
遍地尸骸,无人收殓,腐臭熏天,如同人间炼狱。
而那些幸存的灾民,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奄奄一息。
崔家在朝中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从如今青州情形来看,早已是蛇鼠一窝。
自己贸然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他此行前来,名义上是协助崔峰赈灾,若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弹劾,只会落人口实,反倒授人以柄。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顾瑾瑜深吸一口气,思索着对策。
崔峰越是得意忘形,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他要做的是暗中搜集证据,将崔峰的罪行一件件一桩桩全部查清楚,到时候,这些便都是他救助灾民,拯救青州于水火的政绩!
崔府。
崔峰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指节泛白。
驿馆截来的信鸽,果然带来了“惊喜”。
信上的字迹,崔峰认得,是顾瑾瑜那带着几分文人酸腐气的笔迹。
信的内容,更让崔峰心头火起。
“……崔峰此僚,尸位素餐,贪墨赈灾款项,草菅人命,致使青州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开篇便直指他的罪状,字字诛心。
崔峰怒极反笑。
好个顾瑾瑜,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在他崔峰的头上动土!
信中不仅历数了崔峰的“罪行”,还将矛头也指向了世子。
“……世子顾瑾言,穷奢极欲,与崔峰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白日里游手好闲,夜间与崔峰把酒言欢,全然不顾青州百姓死活……”
看到此处,崔峰对世子的疑虑尽消。
原来如此。
他还当这顾家兄弟二人重归于好,如今看来,只是表象罢了。
顾瑾瑜看似是与世子一道配合无间的忙着治水赈灾,实则却是背地里使坏。
若是圣上看见了这封密信,定然会觉得青州的乱象皆是他与世子二人联手造成的。
如此一来,崔家不仅会被问罪,世子爷会因为渎职受罚,说不得还会丢了世子之位。
唯一得到好处的,只有顾瑾瑜一人。
其心可诛!
顾瑾瑜这小子,自己找死,可就别怪他下手重了。
崔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驿馆内,沈诗琪正坐在房中,慢悠悠地品着茶。
叶青快步走来:“主子,如您所料,我们放出去的信鸽,被崔峰的人截了。”
沈诗琪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甚好。”
“主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叶青问道。
“自然是本世子再写一封信回京,给夫人报平安了。”
“啊?”叶青错愕。
“啊什么啊,爷我离京这么些时日了,小美定是寝食难安,每日想我想得睡不着,说不定还偷偷哭呢。”沈诗琪望着窗外已经不再圆的月,心中暗叹。
也不知月亮再圆几回,才能见到媳妇啊。
一日不见,隔三秋兮。
“阿嚏!”睡得正香的顾晗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将被子拢得更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