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苏妍柔柔的唤了一声,眼泪汪汪的看着沈湛:“你就这么讨厌妍儿吗?你真的不想听听,母亲要说什么吗?”
许静婉拉住沈湛的手,忍着恶心道:“阿湛,等等。几句话的事,就听听吧。”
几人进了小书房坐下,白芷上了茶。
苏妍捧着茶慢慢喝着,一双眼睛在沈湛身上飘来飘去。
许静婉嗤笑:“表妹是来喝茶的?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说吧。”
苏妍看了眼沈湛,见他已经没有了刚才不耐的神情。
她放下茶盏,动作优美的起身行了一礼:“妍儿给表哥添麻烦了。”
见沈湛依旧不语,她坐下又道:“母亲听说了表哥的身世。她心疼得哭了许多日。她恨自己出嫁得早,没能好好照顾表哥。”
苏妍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又道:“好在一直有外祖父照看您。如今长成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也算是苦尽甘来。”
沈湛笑:“祖父之恩没齿难忘。仅此而已。可说完了?”
苏妍想想,抚了抚裙带,叹气:“母亲还说,这许久以来都是表哥照看外祖父,她心中有愧。让妍儿带来一些珍贵药材,给外祖父调养。再留下来,替她多陪陪祖父,尽一份孝心。”
沈湛豁然起身:“知道了。既如此,表妹就回去多陪陪祖父吧。白芷,送客。”
苏妍还在愣神,沈湛已经拉着许静婉出了门,向荷塘方向走去。
苏妍气的一跺脚,眼泪也不争气的流出来:“都是因为她。以前表哥对我不是这样的……”
两日后的傍晚,沈湛收到了魏将军的第二份消息。他只看了一眼,便拿着信匆匆去了书房,对着舆图仔细研究起来。
已经是晚膳时间,许静婉见沈湛还没回来,便去书房看看。
“阿湛,吃了晚膳再看吧。”她在门前看了片刻,轻声道。
沈湛知道是她来了,头也不抬道:“你先吃。我还要一段时间,不用等我。”
许静婉点头:“那好。我让人热着,你看完了就马上回来吃。”
听沈湛应下,她便回去了。
客房这边,萍儿一路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就激动道:“小姐,小姐,奴婢终于守到了。”
苏妍起身,拉着她的手臂问:“慢慢说。表哥在哪儿?”
“……在书房。”
“就他一人?”
“……嗯。刚才夫人去了一趟,又走了。”
“太好了。”苏妍一拍手:“还是嬷嬷的法子好。才两天就有结果了。萍儿,去把今早买的雪花香芋糕取来,我这就给表哥送去。”
暮色渐起,树影婆娑,偶有鸟雀叫上两声。
墨寒守在书房外,倚在树下吹着口哨,无聊的逗着鸟雀玩。
“什么人?”听到动静,墨寒迅速起身,拦住了小径上过来的两人。
“墨侍卫辛苦啦。是我们小姐。”萍儿应声答道。
墨寒皱皱眉:“是表小姐啊。这里是书房重地,你们走错地方了。”
苏妍头一抬,不悦道:“本小姐当然知道是书房。我听说表哥一直在忙。担心他饿着,送些糕点给他垫垫。”
“不必。将军有吩咐,他有公事,不许任何人打扰。”
“我不打扰他。只把糕点送进去,打个招呼就出来。”苏妍指了指萍儿手中的点心盒道。
“不行。将军吩咐,谁也不能进书房。”墨寒果断道。
萍儿上前道:“墨侍卫,不如你进去问问将军。若是他同意小姐进去呢?”
墨寒嗤笑一声:“不可能。”
这下可把苏妍惹恼了。她抖着手指向墨寒:“好你个奴才。竟敢替主子做主了。滚开。”
墨寒也被她激起火气来:“请表小姐说话客气点。我不是你的奴才。”
仔细说来,墨寒是五品护卫,并非奴才。一直以来,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是颇受尊重的。也只有这无知的娇小姐敢称他奴才。
这时,书房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人。
苏妍一喜,正要上前喊声“表哥”,就听来人道:“墨寒,将军在思考事情,为什么在此喧哗?”出来的竟是墨白。
“是表小姐……她不听劝告非要进去。”墨寒委屈道:“刚才她还骂人……”
沈湛和墨白都是习武之人,怎能听不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他见墨寒一时撵不走人,只能出来帮忙了。
墨白掩住眼底的鄙夷,客气道:“表小姐莫要见怪。将军实在忙。你若要送什么东西,在下可以替你拿进去。天黑路不好走,表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妍得了台阶,也不好继续闹了,便让萍儿将食盒递了过去。又不忘回头瞪一眼墨寒,气呼呼走了。
墨寒不解:“白哥,你怎么能收她的东西?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不收,让她继续在这闹?将军还办不办公了?唉,将军也是顾及老将军的面子。喏,糕点就奖励你了。”墨白将食盒递给墨寒,转身进了书房。
墨寒看了一会手中的食盒,咬咬牙打开来,便闻到一阵香气。他拣起一块放进嘴里:“哎,别说,还挺好吃的。”
还没吃饭呢,墨寒本就有些饿。这一开口就没收住。他倚着大树,一会功夫就将七八块糕点全吃完了。
他还边吃边想:让你骂我,你的糕点将军一口都没吃,全被我吃了,气死你……
自此,苏妍胆子越来越大。在萍儿的协助下,她便开启了对沈湛的关心之旅。
一抓到沈湛独处的机会,她定会去送关怀。吃的喝的穿的,换着花样送。尽管几乎每次都被拒绝,苏妍却表现得愈挫愈勇。
这日她更加过分,竟然等在沈湛下职回房的必经路上。
看着丫鬟手中抱着的新衣,沈湛被狠狠气到了。他毫不留情地训斥她一番,最后告诫道:“表妹如此行径,就不怕祖父知道了生气?你已经来了许多时日,想必姑姑也想你了,这两日收拾一下回去吧。”
当晚,苏妍便哭着找外祖父告状去了。她抹着眼泪控诉许静婉:“表嫂不喜我,要撵我回去呢。”
老将军挑眉:“哦?那湛儿怎么说?”
苏妍支吾半晌才道:“表哥被表嫂拿捏住了,他只听表嫂的。”
老将军欣慰一笑:“常言道‘宠妻者万事顺遂,亏妻者诸事不宜’。你表哥做的对。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回去考虑一下婚事了。抓紧收拾一下,过了仲秋节就回去吧。”
苏妍没想到外祖父也撵她。既生气又伤心,连夜给母亲写了信。
只过了两日,沈明月就到了。
也不知她见老将军的半日都说了什么,当下就把人气得病倒了。
许静婉慌忙提着药箱过来了。她给祖父把脉后开了药,劝道:“祖父,放宽心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只管好好养老,别的都不要往心里去。”
老将军苦笑着点头:“给婉婉添麻烦了。唉,祖父年纪大了,没有当年快刀斩乱麻的劲头了。”
“都是血脉亲人。我们理解祖父。您好好养身体,这些事交给阿湛吧,他会处理好的。”
“好。听神医的。”老将军微微一笑。
沈湛一到家就听说祖父病了,吓了一跳,衣服也没换就来看祖父了。
听许静婉含糊的说了原因。
沈湛沉默片刻,道:“祖父,本就想这几天说的。今日恰巧就说了吧。我和婉婉商量好了,想在沈家旁支过继一个孩子,延续沈家香火。他将来会继承将军府大将军爵位。”
老将军闻言惊住了,半晌后哽咽道:“你们两个是祖父的好孩子。但是让他占了嫡长子的位置,这于你们不公。”
“祖父。没有什么公不公,只有该不该。婉婉现在还小,我答应岳母她暂时不能有孕。我想,即便是有了,万一他长大后心念皇室,不甘心待在沈家,反倒不美。”沈湛说得无比直白。
许静婉补充道:“祖父放心。以后我和阿湛有了孩子,也一样是您的孙子,一样会孝敬您。”
“你们想得这么周到。谢谢你们。只是,湛儿啊,旁支那边人丁稀落,我担心那边可能没有合适的孩子……”
见祖父眼中有泪,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沈湛握住了他的手。
这双手曾手握长枪,横马边关挡了北蛮大军几十年。这双手曾手把手教他枪法战术,把他培养成叱咤疆场的大将军。这双手为了他能安全活着,亲自给他打造了一支战斗力强大的暗卫营。
如今,这双手虽老茧还在,但却枯瘦干瘪,也像它的主人一样显得苍老、无力。
沈湛眼眶发热。他忍了又忍,用力握了握祖父的手,坚定道:“祖父,是您把我养大,教我枪法战术,事事为我筹谋。今日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您不用说谢。等您好些,就派人去那边选人吧。别的都不重要,只要孩子品行好,孩子父母通情达理即可。”
祖父噙着泪,连连点头。
沈湛又说起姑姑的事:“姑姑的事都交给我。明日我会与她谈。以后您若不想见她就不见。她说什么您都别往心里去。”
见祖父神情有些困顿,沈湛给他掖了掖毯子道:“您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您。”
老将军目送沈湛出去,长长舒口气,闭眼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