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自家学生真挚好奇的视线,张从宣微微蹙眉,一时为难。
见此,张起灵若有所思,随即说起了这次的真正来由。
原来,莫云高的事情了结后,长老们大多认为,现在世道纷乱,世俗势力对于张家来说是极好的补充与助力。
再加上近些年张启山还算配合,这次也是积极协助。
因此,五长老提出,是不是可以顺势将张启山列为档案馆之一,作为中部档案馆。
毕竟此时南部档案馆损失惨重,即使重建,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中部档案馆衔接南北,勾连东西,正好填补本家对东南地区暂时力不从心的空窗期。
有了张启山这一存在,既维护住了本家不与世俗接触的超然,同时也让张家不至于完全被隔离时局之外,方便必要时插手一些事情。
这样一个好消息,也是实打实可以激励族中人心的。
听起来似乎百利而无一害。
从长老们的角度,这一切当然说得通,种种好处放在眼前,为什么不做?
张从宣却是不禁皱眉。
迄今为止,他还是看不出来,张启山后面到底为什么要出卖本家。
但大号那里,小张哥的厌恶恼恨,以及店员们和黑瞎子的只言片语,所透露出的消息更是做不了假。
思虑半晌,青年终于缓缓开口。
“……若是临时合作,共赢之事,张启山可为助力;但此人性情深沉,所图甚大,必须有所防备,不可深信。”
“如果可以,族中最好不要与此人牵扯过多、过深。”
如此慎重言辞,张起灵不由微讶。
张海客更是感到矛盾不解。
正要询问时,却听门外再次传来了一阵动静。
……
“师傅,我回来了!”
开门进了院子,陈皮便往屋里走,路上就直接随意喊道:“刚刚碰到张启山的人,说是请你明天过去商量一下,之前抱回来那个孩子的事情……”
话音未尽,却是察觉不对。
一把捏住了九爪钩,脸色不善四下打量的同时,再次急促扬声:“师傅,你在么?”
正厅里传来了回应。
他这才稍稍松口气,三两步冲进了屋里。
却是刚踩到门槛上,就因房内的景象在原地顿了一顿。
两名年岁相近的少年,一左一右位于青年身侧。
年岁更小的那个,虽然身形尚且单薄稚嫩,一双黑眸静静扫来时,莫名带了种慑人的漠然审视意味。
其中年岁更大的那个,此时虽然笑着,却是看也不看门口。
完全无视来人,只自顾自好奇追问:“……老师,什么关于孩子的事情?”
“之前从山神嘴里救下的一个婴儿。”张从宣先回答了疑问,随即起身,朝门口的人轻轻抬手招呼。
“小皮,这是之前跟你说的师兄们,过来来见见吧?”
陈皮冷冷盯着他们看了会,这才抱着双臂,慢吞吞拖着步子走近。
“……我刚刚还以为,有什么不长眼的小贼闯到家里来了。”
“怪我,之前忘记跟你说一声。”张从宣手上微微用力,面不改色压住了阿客准备上前的动作,微笑开口。
“不过师兄们远道而来,特意转来长沙,也是早就想见见你了呢,幸好今日终于有机会。”
“是吗?”陈皮半信半疑。
想起之前听师傅说的,好像其中一个之前还给自己收敛了假尸骨,到底面色变得缓和了些。
“——当然,”张海客终于扭头,朝他微微一笑,“陈皮是吧,久仰大名。”
他笑得分外灿烂,语调明快飞扬:“我是张海客,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毕竟,六年前就听说过你身亡的消息,还是我的伙计好心帮你埋葬尸骨料理后事……对了老师,这死而复生之人,需不需要咱们求几个符来给人辟邪防身?”
张从宣稍稍松了口气。
嗯,虽然话题来的奇怪,到底没揪着之前的事情出来。
根本不用思考,他莞尔道:“既然人好端端的,我想是用不着那东西。真有机会,倒是可以求几个平安符来。”
然而对陈皮来说,即使对面少年始终语气带笑,那斜睨来的眼眸中,却是毫不遮掩的居高临下神气。
若有若无的排斥口吻,更是令人厌恶。
瞥了眼兀自微笑的青年,他忽然冷笑一声:“我也是好奇已久。”
“毕竟,没见过什么人家,好端端就要把人关上六年牢狱的。我要是没记错,大清亡了也该有段年头吧?”
青年霍然笑容一滞,下意识扭头看去。
少年族长依旧面如平湖,只那双幽静黑眸里,几乎溢出了实质性的冷意。